第232章
牛头寨的酒坊，应该已经建售了比较长一段时间。
顾宝如喝过寨子里自酿的酒，绝对不算是劣品酒，这样的酿酒手艺，已经相对成熟；
而且傅天烈方才只说酒坊的营收涨不上去，可没说亏本。
若是因此就将酒坊关结，着实有些可惜，更重要的是，在场有那么多傅天烈的心腹，她谁也不问，偏特意召见询问自己意见……
事出反常，顾宝如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斟酌，不敢托大。
如果她贸然赞成傅天烈关结酒坊，万一将来傅天烈后悔，会不会将责任怪罪到她头上来？
所以，宝如不敢说赞同，也不敢和傅天烈反着来。
她话说得取巧，主动提议将酿泡椒凤爪的手艺贡献出来，又让酒坊保持现状继续售卖，心里打着两个小算盘：
一是傅天烈如果能看上她的泡椒凤爪，那就等于在寨子里巩固自己的地位，只有对寨子有功劳，才能让寨民们改观；
二是酒坊的事她不能参与进去，但过后傅天烈若仍然想关结，自然会和她身边这些心腹商议下决定，到时候是盈是亏，跟宝如无关。
顾宝如自以为话说得十分圆满，谁料，傅天烈却不买她的账。
“所以，你是不赞成我关结酒坊了？”傅天烈声线从头顶上方传来。
顾宝如心跳一促，焦急掩藏在心里，再次微抬起脸，回话：
“大毑想关结酒坊，那……”
眼珠微微转了转，宝如将话捋了一遍，反问道：
“寨民们怎么办？安置好了吗？”
酒坊面积那样大，不少寨民都被安排进坊里做活儿，如果关掉酒坊，就意味着不少人将失去手头的活计。
要重新调配人手，也是一件费神费心思的事。
“对于酒坊，我想在座各位比我了解得更多，若是大毑已经安排好人手，自然可以随心做决定，若是暂时还没头绪，不如就试试把泡椒凤爪和酒放到一起售卖呢？”
顾宝如话音落下，安静的堂厅里终于响起了窃窃私语。
众人坐在左右两排椅子上，交头接耳，声如蚊蝇，嘤嗡声断断续续传入宝如耳里。
顾宝如没有被允许落座，独自站在厅堂中央，屏住心神等待众人耳语出结果。
傅天烈食指敲击扶手的频率，不自觉加快了少许。
蹙眉思索了好一阵儿，她才继续问宝如：
“光是卖这些玩意，能挣几个钱，你这主意行得通吗？”
顾宝如清了清嗓音，谨慎道：
“其实，泡椒凤爪不仅是下酒小菜，它老少咸宜，我们在羊角县走流摊的时候，每天只出夜市，就能卖出两大篮……”
“现在是冬日，凤爪又是凉拌的可能生意没那么好，但是可以尝试做成卤热食，再用红米辣做佐料腌拌，还有猪红……”
泡椒凤爪是能挣钱的，前世的时候，那老馊男就是靠凤爪起家的，从一穷二白到搬进县里，生意越做越好，利润一定不小。
“大毑，不如……派人去乌头县，试卖半个月？马上年关了，这段日子每家每户都需要办年货，正是人旺生意好的时候。”
顾宝如极力劝说，能不能重新得到傅天烈信任，就看这回了。
堂厅里安静了片刻，又小声响起了耳语声。
傅天烈特意等了等，才问在座的心腹们：
“你们认为呢？”
鸿意是第一个反对的，道：
“大毑，这人的馊主意听起来就不靠谱，做热卤凤爪，一只鸡才两只爪子，一锅凤爪得杀死多少只鸡，其余部位的骨肉呢，让寨民们每日吃鸡肉，光拿鸡爪去卖？”
话落，立马有人附和，点头道：
“大毑，下酒的小菜，能卖出几碟？我还未曾听说有人放着肉不吃，就啃那两只爪子，那有什么好吃的，我看还是别折腾了。”
“这叛徒嘴巴里谎言连篇，信她，还不如信我是观音菩萨呢。”
话说完，众人不约而同低声哄笑了起来。
顾宝如脸色涨红，心里憋着气，挺直了腰杆，反驳那人：
“那你说酒坊该不该关结？又该改做什么营生？你有什么好主意，别藏着掖着，也说出来啊！”
她一顿质问，那人脸色白了白，顿时眼神有些躲闪，挪了挪屁股，调整做坐姿，低头看地面不敢再多说。
怼得那人哑口无言，顾宝如又继续对傅天烈解释道：
“鸡爪不一定非要杀自己的鸡，可以在县里的肉摊肉铺等地方收，章婆跟芳姑当初就是这样的，我们先和那些大小肉摊子谈妥了，让她们留，每天天不亮去收，能收回来很多的。”
冬季本就干燥，说了这么多，宝如也有些口干舌燥，咽了咽喉咙：
“再说了，就算宰的是寨子里的鸡，其余部位也能售卖出去，鸡腿鸡翅这些肉多的部位，一样能卤成热食，鸡脖鸡头鸡胸肉能烤成干，剩下的空骨架，炸两遍照样能卖出去！”
又不是死脑筋，怎么会说出让寨民们天天吃鸡肉，光拿爪子去卖这种话呢？
顾宝如眼神狐疑，在鸿意身上扫视了一遍，怀疑她是故意在大毑面前挑自己的刺，不想让大毑采纳自己的手艺……
察觉到宝如审视的目光，鸿意睁圆双目，悄然瞪了回去。
两人一时大眼瞪小眼。
没错过这两人的小动作，傅天烈抬手揉了揉额角，道：
“听你语气，你心里已经有全盘计划了？”
她目光落在宝如脸上，顿了顿，便点了头：
“好，我给你拨一批人手，寨子里也养了一些鸡鸭，随你安排，离除夕还有十余日，若是能盈利二百两，并且带动酒坊生意，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若是你扯谎，夸大其词做不到……”
傅天烈眼里忽然闪过杀意：“后半辈子，你就跟那些虜隶一样！”
后半句话，如同一把尖利的锉刀，几欲要挫穿顾宝如耳膜。
宝如身体猛地僵滞，脑海里滚过一声旱天雷，嘴唇哆嗦：
“是……”
说出口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到这一刻，顾宝如知晓，傅天烈心里的气并没有销退；
今日召见她，既是试探她的能力，也是准备将她推下深渊，要把她踩进贱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