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就这样，几人在牛头寨正式落了脚。
三人也被安排在寨子里做起了活儿，只是不能照常上学堂和武堂，傅天烈放了话，三人必须在一个月内表现良好，才能有资格学识字和刀法。
对于这方面，宝如三人都没有异议，勤勤恳恳地依照安排，再苦再累也不敢抱怨一声。
本以为顾宝如和牛头寨的恩怨，会牵连到何之远。
但是。
出乎意料，傅天烈对何之远和颜悦色，态度极好，在落脚的次日就安排了之远上学堂武堂；
开蒙那日，甚且是傅天烈亲自送之远进的学堂，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护着之远：
“大人之间的恩怨，我不希望牵涉到孩童，谁也不许欺负她。”
似是随口嘱咐的一句话，从傅天烈嘴里说出来，却震撼住了每个寨民。
消息传得很快，只一个上晌，所有人都知晓傅天烈对何之远的重视。
故此，寨民们没敢对何之远甩脸色，只把怨怒通通撒在顾宝如三人身上，故意安排她们做和虜隶一样的脏活儿累活儿，大寒的天，就要早早起来，在酒坊里搬来抬去……
只要之远安全，三人也就彻底松了一口气，即便再苦再累，也不敢抱怨一句。
就这么忙碌了几日，顾宝如身上的皮外伤倒没什么，只是双手，反反复复长了冻疮，总不见好，还得碰冷水，冻疮严重，十根手指头都肿成了青紫的萝卜……
三人晨起夜伏，每日只有夜里才能碰面说上几句话，都在鼓舞彼此，捱着时日——
只要坚持一个月，大毑看见她们的诚意，或许日子就会好过起来。
顾宝如一边做活儿，一边悄悄窥听寨民们的谈话，等待着傅天烈那日再召见她，她好有表现自己的机会。
一连好几日，终于，常跟随在傅天烈身边的守卫之一，突然找上了宝如：
“大毑召见你，跟我走。”
顾宝如“咚”一声，将手中沉甸甸的木桶丢弃在地上，小心翼翼擦了擦红肿的双掌，立马抬步，亦步亦趋跟随守卫离开。
一路上，她心里按捺不住激动，好几次想从守卫嘴里探听出只言片语，只可惜，守卫就跟哑巴似的，对宝如的问话充耳不闻。
因此，稳住了激动的情绪后，顾宝如心里又不免忐忑起来，猜不透这回傅天烈要召见她，究竟是福是祸……
天气寒，堂厅的两扇大门仍旧是大开的，只是垂了一块比棉被还要厚重的门帘，挡着了外头灌进去的冷风。
顾宝如撩开帘子，抬步迈过门槛，才看见堂厅里不止傅天烈一人，还聚集了数十人，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厅内众人余光瞥见宝如进来，下意识停了谈话，目光唰的汇聚到宝如身上。
无法忽略掉那些麦芒似的尖锐视线，顾宝如惴惴不安，走到堂厅正中央，对上首的傅天烈微微躬腰，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问：
“大毑找我，不知有什么事？”
傅天烈垂眸，略微扫视她一眼，开口：
“谈谈你前几日提过的计策。”
计策？
顾宝如有些懵，下反应仰起脸，和傅天烈视线衔接。
怔忡了片晌，才反应过来，傅天烈要问的，应当是宝如在暗牢里为求自保而献的计策——
囤粮囤武器，广布号召，扩展牛头寨人数。
“不知大毑想听哪一方面的……”顾宝如内心有些发慌，对于具体的策谋，她也没有很详尽的想法，只能试探问：
“是打算先囤积粮食，还是打算号召接纳有意逃亲的女人？”
“你认为呢？”傅天烈直接将问题抛回给宝如。
堂厅内数十双眼睛，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宝如。
顾宝如紧张咽了咽干哑的嗓子，室内燃着几个火盆，温度适宜，比外头暖和了许多。
可此时此刻，顾宝如觉得那些火盆上的炭，烘烤出来的热意，通通都炙向了她。
红肿的双掌被攥得微微刺疼，掌心里渗出了一层潮意。
顾宝如临时烧香抱佛脚，苦苦想了好一阵儿，试探着开口：
“扩充人数以前，必须得有相应的口粮供应，不知咱们寨子里，粮仓能供多少人填饱肚子？”
傅天烈双眸划过一丝微茫，点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寨子里的粮仓足够现下的寨民们吃喝，但若要扩充人数，粮仓里预备的口粮的确会有些吃紧。”
她们吃刀刀客这行饭，不能目光短浅只靠打家劫舍来过日子，必须得囤充粮仓，劫活儿赚来的，只能当个添头。
傅天烈没有隐瞒这点，直接将寨子里产口粮的现状告知了宝如：
“寨子里也开垦了荒田，建了酒坊。”
“而酒坊里酿出的酒，必须运去乌头县里售卖，酿酒又需要大量的谷物粮食，且运送也需要足够数量的船和人来维持经营，售酒的营收长久提涨不了，我有意关结酒坊，你认为呢？”
顾宝如紧张得额头渗出了薄汗，心想，她呆在牛头寨的日子，前后加起来也不足一个月，从前也不曾接触过酒坊的事，她哪懂这些。
突然间让她给关结酒坊提意见，宝如心跳节奏止不住加速，脚趾在鞋子里面悄悄蜷缩抠地。
“我……”
语气有些结巴，仿佛舌头被牙齿咬断了半截。
顾宝如掀起眼帘，悄然扫量四下的众人。
厅堂内，没人说话，甚至连丁点声响也不曾发出，只有火盆里的炭火，偶尔“荜拨”爆响几下。
支吾了半天，实在无法再拖延，顾宝如索性心一豁，坦诚道：
“大毑，我实在不了解寨子里的情况，也不了解酒坊，但是，大毑如果非要关结酒坊，那……会转行做下一个营生吗？”
傅天烈换了个坐姿，身体斜斜倚靠在虎皮椅上，食指轻轻敲了两下扶手：
“自然是得做，但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若是关了酒坊，而不发展新的营生，那么寨子里以后就得全靠劫财和种地赖以生存，没有主要的收益来源，绝不是长久之计。
闻言，顾宝如眼睛微微一闪，盈上了两汪柔和的春水，鼓起勇气道：
“我也没什么大的本事，不过，投奔大毑以前，我、章婆、芳姑，我们三人是在县里支摊卖猪血和泡椒凤爪的，虽然是小本经营，但生意不算差。”
顿了顿，顾宝如察言观色，试探着问：
“要不，我和章婆她们把手艺教给寨民们，大毑考虑派遣寨民到乌头县尝试卖猪红、泡椒凤爪这些下酒小菜，再辅以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