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刻意停顿了下，傅天烈语气愈发严肃，双目如鹰锐利，灼向宝如的脸：
“但是，假若你选择留下，从今往后，你们生是牛头寨的人，死是牛头寨的鬼。”
带着警告，傅天烈微微仰起下颚，居高临下盯着下首三人：
“若是敢再背叛我，无论你们逃到哪儿，我也会追究到底，彼时，抓住你们，我必定剥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挫骨扬灰！”
三人心脏不禁然收缩，提心吊胆，不敢再直视傅天烈。
“是走是留，给你们半个时辰考虑清楚。”
傅天烈说完，大步流星离开，连带着屋子里的护卫也撤得一干二净，似是有意给她们腾出独处商谈的空间。
“怎么办？”章桂双眼含着恐惧，望向两人。
顾宝如食指竖在唇边，轻轻做了个“嘘”的手势，提醒她们：
“隔墙有耳朵，小声些。”
何芳姑顿时压低了嗓音，小声询问宝如：
“这大毑太可怕了，眼神跟老虎一样，今日她肯放过咱们，等来日，一个不高兴，会不会记仇再报复？”
章桂顿时更加担忧，将视线落在宝如脸上：
“阿如，你和她处的时间最长，你觉得呢？”
顾宝如茫然摇头：“我也不知道她以后会对咱们怎么样。”
人心最是难测，况且她和傅天烈相处的时间也算不上很长，又怎么琢磨透彻傅天烈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三人凑到一起，额头挨着额头，一时间唉声叹气，拿不准主意。
章桂忧心忡忡：
“这天下之大，真没有容得下咱们的地方了吗？”
何芳姑咬了咬下唇，面露为难，对宝如道：
“阿如，我认为，这牛头寨是个坑，可出了牛头寨，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哪儿了，不如，你抓注意吧？”
“对，你带咱们来的，是去是留，也该由你拿主意。”章桂立马附议道。
霎息间，压力落到了顾宝如肩头。
两人将去留权交给了宝如，顾宝如不敢托大，皱眉思考了很久，才谨慎开口：
“牛头寨是个坑，外面也是个坑……”
“横竖都得跳进深渊，不如，咱们就留下吧？”
她们眼下要面对的，不单是去留问题，还有逃婚、被盘查户籍、何之远的安置等等……
三人肩上如同扛着千斤重担，被朝廷的新令推进了黑暗的山洞里。
虽然朝廷迫使她们走入暗无天日的洞内，但牛头寨就是洞里的一点光；
虽然这一点点的光亮，如同萤火只能勉强照亮她们脚下寸许的路，做刀刀客，性命拿捏在傅天烈手里，未来会如何，她们不可知，前途仍旧是黑暗且迷惘的。
但假若选择离开牛头寨，朝廷的新令，立马能将她们逼入绝境，连脚下这半点微光也抓不住了……
顾宝如将心里的想法说与两人听，郑重道：
“你们认为呢？这种时候，千万别把话憋在心里头，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直说，咱们时间不多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这……”何芳姑迟疑，望向章桂。
章桂径直沉默，低头盯着鞋尖，也在犹豫。
暗自思量了好一阵，何芳姑抬头，一手拉住章桂的腕部：
“章婆，你过来。”
把人拉到一旁，避着宝如，芳姑跟章桂两人悄声嘀咕。
望着两人的背影，顾宝如识趣地没有凑上去，耐心等两人商谈完。
思来想去，何芳姑终于转过身来，对宝如点了点头：
“我们也决定好了，跟你一起留在牛头寨。”
宝如那番话说得在理，两人最终也妥协选择留下；
既然外面和牛头寨都是坑，已知外面的坑是怎样的水深火热，倒不如留在牛头寨这个坑里，或许，能挣扎出一线生机呢？
至少这寨子里的寨民都是女人，她们不用时刻担忧被人强拉去许配给陌生的男人做妻子。
意见达成一致后，顾宝如走到门口，冲外面的一名守卫招了招手，让守卫将消息代为转达给傅天烈。
寨子里新来了三个人，昨夜里大动阵仗，不用顾宝如几人自行介绍，她们三人的面孔，也已经被全部寨民所熟悉。
特别是顾宝如，从前在牛头寨里，为了探寻逃跑路线，她很是活跃，和不少寨民都打过交道，只是没料想，她竟然在第一次出活儿的时候，就选择了背叛逃跑。
三人在回去的路上，没有守卫带领，忽然“咚！”的一下，一粒石子砸到宝如身上。
冬日穿得厚，石子落在外袄很快便顺着身体滑落下去，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但这粒石子，却带着莫名的敌意和羞辱……
三人几乎同时扭头，寻找四下，只在前方屋子拐角处瞥见一道匆匆逃开的背影，约莫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砸的。
“小心些。”章桂急忙挡在宝如面前，神色警惕张望四周。
何芳姑也站到宝如背后。
两人一前一后，夹着顾宝如，后半程路，倒是没再碰见砸石子的人，只不过一路走来，寨民们望向她们三人的目光，通通都带着敌意和不满。
“看来，咱们要留在这牛头寨里，以后也难有安稳日子过……”
回到屋里，何芳姑憋着的气一下子泄了出来，佝偻坐在圆凳上，颓丧不已：
“咱们三个大人，受点白眼倒没什么，我就怕她们对之远……”
之远才五六岁的孩童，在淮阴县已经经受过陈家的滋扰恐吓，到了牛头寨，还没念上书学上武艺，恐怕又要被人排挤……
“这可咋办啊？”章桂担忧，不安地搓着冻僵了的双手。
顾宝如问：“之远呢？怎么一直没和你们在一起？”
何芳姑眉眼郁结着愁苦，回答了宝如的话：
“暂时被那牛头寨大毑安排到别处了，我看她对之远态度还不错了，特意给了之远新衣穿，福官也喂得饱饱的，我们身不由己，就只能任由她安排了。”
知道之远跟福官都安全无虞，顾宝如也松了一口气，道：
“虽然能留在寨子里，但我看，想要得到大毑和寨民们的认可，咱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你们是因为我才受人白眼歧视的，我答应你们，下一次，大毑若还允许我跟着出活儿，我一定尽心尽力打家劫舍，只要我有功劳在身，寨民们一定会对你们改观！”
为了芳姑她们几人的日子，顾宝如已经暗自在心里起誓，下次出活儿，她一定全力以赴。
既选择了做贼，就要有贼的样子！
她得凶狠残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