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昨夜喝了酒,睡眠极好,阳光倾泻进卧房里,满室敞亮。
眼皮轻微动了动,顾宝如睁眼,才察觉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急忙趿鞋下床,出到院子,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何之远独自蹲在地上玩的背影。
“之远。”宝如走过去询问:“娘和桂姥姥呢?”
“去收鸡爪子了。”何之远扭过头,一双肉乎乎的小手里还捏着短木棍,指向灶房:
“如姨婆,有粥和醒酒茶,娘叮嘱醒来叫你去喝。”
说完,短木棍在半空中划出个弧线,又指向水缸:
“擦牙的柳枝儿是新的,在水盆边上。”
顾宝如顺势走到水缸旁,低头一瞧,芳姑和章婆果然已经给她备好了漱口的东西。
舀了水,先洗了脸,精神清醒了许多,宝如便拿着细软的杨柳枝摁进草木灰裹一圈,擦起了牙齿。
洗漱完,又去喝了粥和醒酒茶,顾宝如见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她和之远两人,趁时辰还早,便也从灶房挑了一根柴棍出来,在院子中央锻炼起刀法招式。
胳膊在半空中挥舞出道道轨迹,很快就耍出一身薄汗。
何之远看得两眼放光,趁宝如歇息的空隙,抓着短木棍跑过来,抱着宝如腰部:
“如姨婆,你也教教我,教教我,我也想学!”
黄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至下颌,顾宝如低头,望着之远满脸热切,唇角忍不住往上扬:
“好,那我们要从扎马步学起。这样岔开腿,站稳……”
四肢活络起来后,宝如示范了个马步姿势,教会了之远后,自己也在旁侧扎了起来。
“扎马步是基本功,就像盖房子,下盘锻炼稳了,功底才会扎实,所以要坚持住。”
她一边解释着,一边跟之远闲聊,让扎马步显得没那么枯燥乏味。
约莫有一刻钟,何之远整张小脸已经布满了汗珠,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在她双腿发软摔倒的刹那,宝如立马弯腰抱住她,把人扶稳。
“如姨婆,好累……”何之远抬袖胡乱抹了抹脸颊的汗水,有些气喘。
“是很累,那我们不学了。”
“不行!”何之远小脸立马严肃起来,重新扎起马步:
“如姨婆,我想学,看起来很厉害,可以打坏人!”
见她满脸认真,顾宝如当即又陪她练了起来。
两人在屋檐的阴影下岔着马步,福官从屋里跑出来,喵喵叫了几声,蹭着两人脚脖子,猫毛刮得人皮肤发痒。
练一会儿,歇一会儿,就这么断断续续,练到日头高升,两人衣衫都被汗水浸湿,芳姑和章婆也推着一辆独轮车回来了。
顾宝如立马迎上去,帮忙把车上的木桶搬下来。
两大桶鸡爪子,沉得很,安置到堂屋门口的屋檐底下。
顾不上擦头颈的汗水,何芳姑立马从水缸里舀水进木盆里。
木盆容量极大,大到能让何之远跳进去洗澡也还宽绰着。三人一同把盛满水的木盆挪到屋檐下来。
章桂和宝如抬起木桶,鸡爪子“哗啦”几下通通倒进清水里头。
何芳姑从灶房拿来了钳制鸡爪的剪子和刨刀,章桂转身,才要紧堂屋,何之远已经拖着两张矮凳到门口了。
章桂接过矮凳,她立马又继续搬出另两张。
四个人,围着一大盆鸡爪,开始清洗起来。
“这么多?”顾宝如有些诧异,卷起袖子,双手浸泡到水里:
“一天之内能卖完吗?”
“前几日是不能的……”章桂拿着刨刀,把鸡爪表皮的脏污东西刮下来,露出白嫩嫩的内皮,笑道:
“但昨日有个客栈要和咱们买凤爪,说每日都要十斤泡椒凤爪,剩下的咱们夜市勤快点儿吆喝,应该能卖出去的。”
“是啊。”何芳姑手里的剪刀“咔擦咔擦”利索剪着鸡爪的指甲,也道:
“宝如,羊角县这边的夜市比淮阴县更热闹些,咱们这些鸡爪做好了,放在篮子里头,一条街一条街地来回吆喝,还别说,生意不比以前差。”
“而且啊……”芳姑咽了咽干渴的喉咙,眼尾添了几条笑纹,目光落在之远身上:
“咱们在这边,之远也不用躲躲藏藏,她晚上跟着我们出去做营生,不少客人瞧见她是小孩,嘴甜,可吃她这一套了。”
自从来了羊角县,女儿不用整日整夜关在家里头,能跟着她们上街,性子开朗了许多,何芳姑一颗担忧的心彻彻底底能落回肚子里。
听着芳姑和章婆提起夜市沿街叫卖的营生,顾宝如眼底也亮起了点点星芒:
“那今晚,我也跟你们一起出去卖泡椒凤爪。”
“好啊!”章桂抬胳膊蹭了蹭脸颊的汗,笑得合不拢嘴:
“咱们一家四口,一起去夜市做营生!”
收回来的鸡爪很脏,处理起来,比猪血麻烦多了,要刨皮、剪甲、清洗过两遍水,再用刀将一整个鸡爪劈成两瓣,最后再清洗……
但几人重逢在一起,心情都极好,有说有笑,谈着笑着,消磨了大半个时辰,鸡爪就清洗干净了;
洗鸡爪只是第一步,后面还得生火烧水,鸡爪下锅汆水。
日头热,生鸡爪一定要尽量洗了煮起来,熟透后捞出,过冷水降温,再把温凉的鸡爪子摊到粗麻布上沥水……
光是这些活儿,三个人就忙得脚不沾地,热得连头发丝都被汗水腌透了。
章桂热得受不了,吁吁喘着气,灌了两三碗凉白开。
做了熟食,自然招来了苍蝇,为了保持鸡爪的干净,即便是沥水,人也不能离开。
三个人,轮流坐在堂屋门口,手里拿着葵扇,不停地呼呼赶苍蝇。
何之远人虽然小,但也不闲着,手里捏着苍蝇拍——
“啪!”“啪!”“啪!”
打死了不知多少只苍蝇。
福官本是趴在院子里睡觉的,这会儿日头越来越猛烈,也躲回屋里头去了。
“吃完了。”芳姑从灶房里端出了早晨煮的凉粥和饭菜,从日光底下小跑进堂屋:
“吃过饭,咱们就去船坞里看船。”
宝如目光望向院子,看水缸等物件的影子已经缩得很短,已经是日中了。
“船坞远吗?”她问。
“我和章婆早打听过了,在码头下游的位置,咱们从家里走过去,约莫一刻钟吧?”
“当初之所以赁这间院子,也是贪图离码头距离不远不近,将来能方便你出入。”章桂嘬了一口稀粥,也搭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