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午后的太阳似个火球，悬在每个人头顶，熊熊吐着烈焰。
行走在这样的天气下，尽管撑了遮阳的油布伞，仍然热得够呛，高温四面八方扑过来，连带呼吸都附着一层湿黏的闷……
街上没几个行人，顾宝如三人一路直奔码头。
路是芳姑跟章婆已经探过的，只是两人没有进过船坞里。
到了船坞附近，四周都围了高墙，但放眼望去，里头一艘高大的船，高高竖立着，颇有气势。
大门是紧闭着，三人面面相觑，低声交谈了几句，顾宝如上前，抓起门上的铜铃敲了敲。
沉闷的铜铃碰撞在髹红的大门上，嗡嗡回响个不停，声音出乎意料的大。
敲过了门，宝如立马退后几步，和芳姑、章婆两人站到一起。
等了一阵儿，大门发出“盎”一声响动，被人从里头打开。
一个男阍人打着哈欠探头出来，瞧见三人，表情立马皱了起来，懒洋洋问：
“什么事啊？”
“我们要看船。”宝如直截了当开口。
男阍人在门缝里窥出目光，将三人全身上下扫量了一遍，语气轻蔑，带着不耐烦：
“船坞重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说罢，抬手挥了挥，就要把大门阖上。
“砰！”顾宝如急忙上前，双掌按在门扇上用力往力推，声音也添了几分厌烦：
“这儿不是卖船的么？怎么，你一个看门的还能把客人往外赶？”
“瞧你们的寒酸样，几个女人，能买得起船？”男阍人嘴角往上歪，几乎用鼻孔瞪着宝如。
被人这样看扁侮辱，顾宝如心底轰然烧起一把无名火。
正要发怒，芳姑跟章婆一左一右冲了上来，也合力推门。
章桂满脸褶皱都藏着愤懑，骂他道：
“女人怎么了？女人不仅能买船，还能做你娘呢！把门给老娘打开！”
何芳姑整个人都倚靠在门板上，脸上涨红，拼足了力气：
“这船坞也不是你开的，你一个给人看门的，谁来看船买船，还是你能做主的？”
三人都是做惯了粗重活儿的女人，力气大得很，对峙了不过片晌，那男阍人就向后趔趄了几下。
两扇大门“盎”一声，开了道大大的缝儿。
顾宝如几人捡回落在地上的油布伞，前后脚一起跻身涌进去。
“把你们能做主的叫过来。”顾宝如不悦瞪了阍人一眼，低声斥。
天气热，人心本就容易浮躁，这男阍人话里话外还瞧不起她们，三人心里哪能忍住这把火！
你一言我一语，把面前这男人奚落嘲讽了一番，直气得他吹胡子瞪眼。
几人争执声引来了其余人。
“午睡的时辰，在喧哗什么？”
一道略微苍老的男声传来。
几人闻声下意识噤声，同时循声扭头。
留着花白胡须的老头，戴着顶小凉帽，踱步过来。
顾宝如和芳姑两人对了个眼色，不出声，直等到那男阍人告过了状，宝如才开口：
“他放屁！我们代表家人来看船，准备入一艘船做营生，这人狗眼看人低，要撵我们离开！”
“就是！”章桂愤愤然点头。
“你们这么大的船坞，怎么却请了这种没眼力见的男人做阍人？”何芳姑也出声帮腔。
三人几句话间，就把争执的起因说清楚。
老头闻言，扭头看了阍人一眼，那男阍人心虚，下意识眼神飘忽，想争辩，却没找着合适的词儿，支支吾吾站在那儿。
见到这一幕，老头立马也明白了过来。
“狗屁玩意儿！”一脚踹中那男阍人的屁股，老头捋了捋胡须，转过脸，面向宝如三人，话里多了几分歉意：
“管教不严，真是对不住了！我是这儿的管事之一，不知三位要买什么样的船呢？”
船是从前就看好了的，何芳姑用胳膊暗中推了推宝如后腰，示意她做主开口。
宝如便顺势答道：
“我们想看看浅底屋子船，你这儿有么？”
“跟我过来。”老头一手捋着胡须，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调转身体。
跟着老头，躲避了猛烈日头，在屋檐回廊下左绕右绕，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才停在了其中一间院子面前。
这间船坞极其大，从外面就已经能看出来，没料想，里面还院子套着院子，这么多门路……
宝如三人跟着老头，迈过了一层又一层的门，最终停在另一个院子，才看见了她们想看的船。
“这几艘就是浅底屋子船。”
午睡的时辰，院子里空无一人，老头抬起手臂，指着前方三艘船，问道：
“这艘是布帘的，这艘是木门窗，最后那艘是金丝楠木的门窗……”
顾宝如三人暗中诧异围着几艘船，来来回回地观察过外观。
宝如问老头：“我们能进去瞧瞧吗？”
她指向中间的一艘。
得到老头允许后，几人踩着短木梯子，登上了船。
船的结构不复杂，推开木门，就能观察到内部的主卧仓。
老头也弯腰挤进来，给几人介绍：
“这儿是主卧，底下是空的，掀起木板，有个收纳仓……”
他指了指宝如站着的脚下位置。
顾宝如几人立马蹲下去，揭开薄薄的地摊，果然瞧见个暗格模样的把手。
退后了几步，顾宝如捏着把手往上一提，底下宽敞的仓部就映入几人眼帘。
“这个好，能收纳不少棉被什么的……”何芳姑小声凑近宝如耳畔：
“过冬的时候也方便存一些粮食。”
三人嘀嘀咕咕，老头也没有催促，站在一旁，耐心等两人商谈完，道：
“后面还有个独立出来的茅厕间，要去看看么？”
自然是要看的。
经过他提醒，顾宝如三人扭头，看见主卧仓后领一扇小门，推开，迈了两步，又是另一间窄小的门。
里面只能容纳下一人，竟然放置了恭桶，还能勉强腾出沐浴的空间来……
三人看得啧啧称奇。
“这还真是麻雀虽小，五脏六腑都齐全……”章桂抬手拢在唇边，小声对两人道。
初步看下来，三人都很满意这艘船。
把船里外都逛遍了，三人才下了船。
顾宝如问老头：
“不知这船的价格是多少呢？你报个价，我们回家和家人商量。”
老头竖起两根手指，咧嘴笑：“只要二十两，价格实惠。”
“什么？”章桂控制不住惊呼出声，也竖起两根手指：
“足足二十两银子，这还叫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