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大娘,你瞧见卖鸡爪子的了吗?”
“阿婆,垮篮子卖鸡爪的人往哪边走了?”
顾宝如努力拨开拥挤人潮,沿街不停询问打听。
循着路人给的指引,宝如追踪了两条街,终于——
“卖凤爪嘞!”
“中秋佳节团圆夜,吃个凤爪兆头好!”
“鸡窝窝里飞出金凤凰,泡椒凤爪人人爱!”
两道熟悉的嗓音,穿过热闹的大街,传入宝如耳朵里。
站在街道后方,顾宝如放眼瞭望,视线越过人头攒动的长街与灯笼,锁定其中有些熟悉的背影。
“买凤爪,我要买凤爪——!”
她双手拢在唇边,用力呐喊。
嘹亮的几嗓子,前方垮篮行走的两大一小身影,立马滞了滞,随后转身。
久别重逢的视线,在半空中对撞。
双方愣住,随后不约而同猛地拔腿奔赴向彼此!
靠近后,何之远一下子抱住了宝如腰部,下巴磕在宝如身上,仰头望着她,激动不已:
“如姨婆!如姨婆!”
“之远!”顾宝如忙不迭回应她,抬手摸了摸她发顶。
几人表情都欣喜不已。
何芳姑率先反应过来,将怀中的篮子塞给章桂,随后一手薅住宝如手腕,另一手牵着之远: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走走!”
到了略微僻静的横巷,几人才停下脚步。
借着屋檐下的灯笼,章桂睁圆了眼,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宝如一圈,抬手捏住她胳膊,浑浊的老眼里立马变湿润:
“这么些天,你去哪儿了?”
话里藏着担忧与急切,不等宝如回答,章桂顺着宝如胳膊,一路捏,又感慨道:
“阿如,你晒黑了,也变结实了。”
不仅没有受伤,反而还强壮了不少,看到此,章桂神色也略微松缓,长吁了一口气。
顾宝如喉咙微微哽咽,望着面前两人:
“我……我当日阴差阳错坐船去了乌头县,才下船,就被刀刀客掳到了山寨里头,昨儿才逃出来。”
“什么?”
芳姑与章桂不约而同露出震惊。
“怎么会这样?”
何芳姑扭头张望了四下,附近没人路过,才压低声量,赶忙问:
“怪不得晒这么黑了,在山寨里头吃了不少苦头吧?”
“这倒没有。”
顾宝如摇了摇头。
才想开口细说,章桂突然插话,打断道:
“咱们先回家吧,你昨儿才回来,风尘仆仆,走走,先回家吃饭,今儿正是中秋,你又回来了,该吃一顿团圆饭的!”
顾宝如双手被两人拉着,走了几步,急忙问:
“凤爪不卖了吗?”
章桂抬了抬手臂挎着的篮子,笑道:
“还剩一点儿,不卖了,留着咱自己吃吧。”
“是啊。”芳姑立马接话,牵着之远,紧跟在宝如另一侧,道:
“这泡椒凤爪的方子还是你教的,回家正好让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几人嘴上说着话,脚步急急匆匆,离开了灯火辉映的闹市后,很快就到了一片住户区。
停在第一户人家面前,章桂掏出钥匙,开了院门,回头道:
“这个房子是我和芳姑在羊角县落脚后赁的。”
踩着满地银辉,三人把宝如引进了堂屋。
灯盏亮起的刹那,何之远突然甩开芳姑的手,跑到角落的桌前,叫道:
“福官,如姨婆回来了,你快出来!”
说着,小小的身板就弯下去,作势要从桌底下捉猫。
顾宝如一听,脸上露出惊喜,大步追过去,弯腰蹲下:
“福官也接过来了?”
“是啊。”何芳姑放下篮子,也走过来,抓起抹布利索擦桌,解释道:
“也是前几日,我和章婆偷偷回了淮阴县一趟,想着把泡椒那些物件偷运出来,正好回去时时夜里,福官在屋里头,就正好也把它给接过来了。”
说着,扔了抹布,食指指向屋子另一头。
宝如顺势望过去,就见到墙边整整齐齐摆放了一列陶坛。
福官躲着不肯出,顾宝如也不勉强,站起身,问芳姑:
“那件事才过没几日,你们怎么就冒险回淮阴县了,万一被人发现,可怎么办?”
何芳姑长叹了一声,搬了两张板凳,示意宝如坐下,道:
“这也是没办法,我和章婆逃到羊角县,在这边悄悄打探过好几回,甚且去码头整日整日蹲来往的乌篷船,可总也没有你的音信。”
“我们担心你被捉进了大牢,就冒险回去打听消息。反正回都回了,咱们先前好不容易买的泡椒、摘的山油柑子,若是平白放哪屋子沤烂了,可不是白辛苦一场了么,所以就……”
话说到这儿,正好章桂从灶房里端来了饭菜。
芳姑便顺势止住了话头,改口招呼道:
“肚子饿了吧,快先来吃饭,今晚的菜肉可丰盛着,有鸡有鱼。”
说话的间隙,章桂已经把托盘放到桌面上来。
宝如伸长脖子一瞧,果然如芳姑所说。
章桂把一碗米饭和筷子塞到宝如手里,道:
“阿如,晚饭我们已经吃过了,所以你别嫌弃是吃剩下的。对了,灶房里还有酒,我跟芳姑今儿陪你喝两杯,你再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好好和我们说说。”
说着,章桂转身就要出去。
芳姑抢先一步迈了腿,道:“我去拿来吧,你陪宝如好好说说话。”
酒坛子摆上桌,顾宝如也不推托,和章桂、芳姑两人连喝了三杯。
三杯酒下肚,腹部就有些烧,热意直往脸上涨来。
灯火下,顾宝如肤色显得愈发深,像田里收割前的成熟小麦。
何之远终于把猫抱了出来,可也许是顾宝如身上酒气太过浓烈,福官被熏得眼睛直眯起来,很是抗拒。
顾宝如手指只略微挠了挠福官的下巴,就让之远把猫带出去。
屋内剩下三人,几人互相把分开后的事,说了一遍,不禁然都感叹连连。
“还真是不幸里的万幸了。”章桂听完宝如在牛头寨和一群男人共同关押在暗牢里的事,心有余悸,直抚胸口:
“幸亏咱们买了防身的匕首,幸亏那些刀刀客是女人,不然……”
说到一半,章桂眼眶发热,两行泪就流了出来,被灯火映得微微闪熠。
“是啊。”顾宝如感慨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人诉说着境遇,宝如忽然想起什么,忙从短靴里抽出户籍牌,交还给章桂,问:
“章婆,你们回淮阴县,有没有打听到宋毓宋衙役祖孙的情况?”
为了帮她,宋毓得罪了陈晋元。
依照陈晋元那种小人之心,宋毓和宋姥姥二人,在淮阴县那边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