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寨子里出现了陌生的女人，顾宝如走到哪儿，都被寨民们用异样目光打量着，怪不自在的。
这些人的目光像绳索一样，牢牢捆在宝如身上，妨碍着她查探。
找缺口不能操之过急，现下她这如同一只蚂蚁，被大毑捏在手里头，倘若因为自己太急切，而被人看出端倪，报给大毑，自己就再也难找到机会了。
再三思虑后，宝如只好暂时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先沉住气，打算多逗留几日，先博取了大毑的信任再说。
因此，顾宝如开始用双脚丈量起牛头寨的路，摸清寨子的道路和寨民生活。
学堂和武堂鸿意已经跟她介绍过了，顾宝如便不着急去看这两处，有意无意先奔着东边的路探寻，去瞧那些农田。
田里已经割完了稻谷，只留下一茬茬短短的稻草根儿，边上晒着晚收的几爿谷子，由两个女人做监工，勒令几个虜隶用双脚犁开谷面、让日头更均匀晒到谷子……
再看到这些虜隶，顾宝如已经见怪不怪了，盯着猛烈日晒，不多会儿就挪开了眼睛。
鬓角汗涔涔滴下汗珠，她迈腿穿过农田，正准备沿着田埂小道继续往前走，忽然身后传来一道严厉的呵斥：
“你干什么去？站住！”
没反应过来身后之人是在喝叫自己，顾宝如脚步不停，直到肩头落下一只有力的手，扣住她肩胛骨，往后一掰。
顾宝如身体就情不自禁转了半圈，调转向身后之人。
“你是什么人？”
面前是一个中年女子，身材比宝如略矮些，但却身壮实，一张圆脸被日光晒得黝黑，双目点了墨汁般，黑漆漆的，灼灼有神上下扫视宝如。
认出是农田边上的监工之一，顾宝如连忙报明了自己的身份，道：
“这位大娘，我初来，不熟悉寨子的路，看前面好像挺热闹，就想过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说罢，她指向苍翠的青山。
女人瞟了那边一眼，马鞭在左右手里倒了个来回，严肃警告：
“那儿不是闲人能去的，你既然初来，就别乱跑，回去！”
说罢，手掌照着顾宝如背脊一推，宝如就不受控制被她推着往回走。
顾宝如无奈，只好转身沿着离开。离开前，她瞭望了几眼远处高高的砖墙一角，猜测那边应该就是鸿意所说的碉楼吧？
将疑问压到心里头，顾宝如顺势拐去了南边，想看看自己明日即将要读书识字的学堂是什么样儿。
还没去到学堂，鼻尖就先嗅到一股子浓郁的酒香。
她嗅着鼻子，顺着酒香味寻了好一阵儿，发现寨子里头不仅耕田，竟还有酒坊。
酒坊大门紧闭着，想起方才被监工推赶的经历，顾宝如这回不敢造次，只在围墙外面，打量了四下的环境，便走开了。
学堂和酒坊相隔不远。
她去到学堂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
学堂里空荡荡的，只能寻了个窗子，从窗口处窥探进去。
瞧见一张张书案上摆着书，还有一些涂黑了的木板、瓦片等物，顾宝如眼底露出了疑惑，不知那些东西做什么用的，再睁圆了双眼看了好一阵儿，才约莫猜出来了，应该是用来替代纸笔，写字用的……
这个时辰下学了，估摸着人都吃晌午饭去了。
顾宝如默默远离了学堂，将路记在脑子里头，踩着弯曲的土路往北边走。
大日头，路中央的人不多，只有一些干活儿的虜隶在活动，可屋檐下、一些住所院子里头，都能听见、看见不少女人和幼童。
走了好半日，顾宝如累得也跑进一个屋檐底下躲躲日头。
才站过去不久，身旁就围拢了不少孩童和寨民，有热情胆大的，开始同她搭话。
顾宝如只好一遍遍报了自己的化名，和如何被大毑赏识，邀请留下的事，都说了出来。
把昨夜的经历一说，立即引来了不少惊异的目光，旋即寨民们再望向宝如的目光里，便增添了几分敬佩。
混了个脸熟，又打开了话匣子后，顾宝如也趁机跟寨民们打听寨子里的琐碎事。
怕大毑派眼线跟着自己，宝如不敢询问关于逃跑的任何消息，来回只探听的，都只是一些衣食住行的杂事儿。
寨民也比较热心，一一告知了她，寨子里的作息和须要注意的事情……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顾宝如摸清了牛头寨的几个重要建筑，东边有一大片农田，农田再往前、靠近山林的地方，应该是在筑防御的碉楼；
而往南走，有酒坊和学堂、藏书阁等，北边是武堂，空地较多，但地势不算太平坦；
往西走，就是早晨宝如被大毑领去谈话的堂厅，堂厅再往前，有人守卫，宝如就不敢继续走了，也无从得知前面有些什么。
至于她住的地方，则是在堂厅后方，约莫是在整个牛头寨的中央，寨民们几乎都聚居在这儿，因而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她下晌回到所住的二进院子里，院内已经有很多人了。
晒了大半日，顾宝如口干舌燥，身上热汗淋漓，仿佛从沸水锅里跳出来的半熟鸡鸭一样。
她寻了套衣裳，离开院子，去往附近的澡堂子。
在牛头寨，寨民们几乎不在住处沐浴，而是集中到澡堂子里洗。做饭是虜隶们在负责，从申时到酉时都是用饭时辰，只需要去领就行，如果自己有鱼肉，可以直接交给厨堂的监工……
接下来的日子，顾宝如服从鸿意安排，辰时去学堂念书识字，申时酉时到武堂强身健体。
她努力融入牛头寨的生活，癸水期一过，又立马跟着鸿意开始学习凫水。
起初每回下水，她都喝了个半饱，在水里的失重感和无助感，让她畏惧。
好在鸿意也有她独到的一套办法，教了两三日后，顾宝如就学会了简单的狗刨式。
她每日作息排得极满，天才亮就到江边练习凫水，辰时前匆匆忙忙沐浴更衣，吃过早饭，火烧屁股似的跑进学堂，捏起瓦片，在涂了黑漆的木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初认的字儿……
寨民全是女人，孩童也只有女童，剩下的就是些卑贱的虜隶。
顾宝如在牛头寨，仿佛鱼儿游进了江里，过得无比舒适自在。她习惯了这里的日子后，也学会了操控虜隶，鞭打起虜隶来，比任何人都兴奋严厉，毫不手软。
她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传到傅天烈耳里。
傅天烈也没想到，宝如居然过得如此适应。
“看来中秋前夕，你能跟我出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