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宋毓表情震惊：“你亲眼瞧见的？”
距离太近，他说话时气息扑在宝如侧脸。
顾宝如眉心暗自皱了皱，有些嫌弃后退了半步。
可手腕还被宋毓桎梏在掌中，没法逃离，宝如偏过头，望着屋外金光灿灿的阳光：
“连你也觉得离奇吧？我跟你说了你不信，去到牢狱，那些人还不得治我个胡言乱语罪？而且你看我这身打扮……”
顾宝如耸了耸肩，无奈抬起另一条手臂，示意宋毓瞧她这身衣物：
“要不是为了躲避陈家人的追杀，我犯得着委屈自己穿成这样吗，大热天还要蒙着脸装哑巴也是很难受的。”
说到最后，顾宝如语气故意夹了几分委屈，忿忿扭头望向屋外。
手被人拽着，没法离开，眼睛就替代了双脚，替宝如默默丈量逃跑的路和机会……
若是能挣脱他，从烂屋成功逃出去，机会难度也不小。
没有百分百的把握，顾宝如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
她收回视线，微微仰起下颚，凝视宋毓的脸，道：
“所以，你要是执意送我进大牢，就等于亲手判了我死刑。”
宋毓垂眸，眼底闪过疑惑。思索了好一会儿，继续问：
“我不是不信你，你再回答我，他们杀人时是什么时辰？你当时在什么位置，又是瞧见他们怎么把人杀害的？是用斧头？”
他表情严凛，双目仿佛两盏小灯笼，注视着宝如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转换。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监视着，顾宝如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要从宋毓手里逃脱，就得先骗过他的审问。她不能退缩逃避！
顾宝如双眉微微拧起，佯装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同时脑海里飞快想应对之策。
“想”了一会儿，宝如唇瓣抿了抿，缓声开口道：
“当时太饿，我不太记得是什么时辰了，但是当晚有月亮，我听见破庙有声音，还有微弱的火光亮起……”
顾宝如微微挣了挣手腕，提醒他：
“你抓得我很疼，轻一些可以吗？”
宋毓手掌松了松，但仍旧牢牢盯着她：“继续说。”
顾宝如眼珠微微右斜，继续回忆：
“其实我也没有亲眼瞧见他们杀死那男人，距离太远，但肯定的是没有用斧头砍，因为那男人双手抠着自己脖子，在挣扎。”
“陈晋元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谁在前谁在后我也没看清楚，当时我太害怕，不小心发出声音，就被陈晋元父子发现了……”
“接着呢？”见她停下来，宋毓焦急追问。
顾宝如清了清嗓音，才回答：
“接下来的事，你应该也能猜到，陈晋元出来追我，幸好是夜里，我好险才从他手里逃脱，一口气跑回药铺，吓得够呛，接着就连夜被吕大夫撵出了药铺，我不得不穿成这样，在县里苟且下去……”
人是顾宝如杀的，她最清楚是用什么工具，从什么方位勒死那老男人。她半真半假，编得有鼻子有眼，该说的说，拿捏不准的就模糊。
提到吕大夫，宝如顺势询问宋毓：
“对了，你们抓走了吕大夫，没有为难她吧？吕大夫其实什么也不清楚，她和我一样都是无辜的！”
“你放心。”宋毓用眼神给了她一颗安心丸，“吕大夫没事，已经放出来了。”
“那就好……”顾宝如抚了抚胸口，松了一口气。
本想再问问山坳村的胡金梨，但没寻找合适的机会，犹豫了下，她还是没提起。
既然她在药铺住过，吕大夫能放出来，胡金梨即便也被抓去盘问，应该也不会关押太久。
顾宝如低头，鞋尖在地上胡乱画着点着。
地面灰尘积了不知多久，她鞋底一动，仿佛毛笔蘸了墨汁，在地面涂写了几个凌乱的圈儿，宛如开在两人脚边的一朵墨莲。
宋毓声音再次从额角上方传来：
“你说的都是实话？”
顾宝如脖子“咻”的抻直，目光含怒：
“我可是发过毒誓的，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又一而再让我继续说，我把看见的全都告诉你了，你还是不信！”
说着，她猝不及防，用力墩了一下手臂！
宋毓警惕松懈，掌心一空，被她挣脱，但只是一瞬间，他立马反应过来，再次捏住她手腕。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毓急忙解释，和她道歉：
“只是事关重大，我不得不跟你再三确认，即便进了牢里审问，也会这样的，循例而已，你别多心。”
顾宝如怔怔望着他，眸底的光芒黯然了下去：
“说来说去，你还是铁了心要送我去死，是吗？”
宋毓要辩解：“我怎么会……”
没给他说完的机会，顾宝如神色颓丧叹了一口气，眼底重新染起了光泽，却是星星点点的泪光。
“我要是进大牢里接受盘问，陈家肯定很快就知晓消息，到时，即便有命从牢狱里出来，陈家也不可能放过我。”
顾宝如一只手藏进袖子里，指甲蜷缩在掌心，在掌肉上嵌了深深的月牙印记。
剧痛感从手掌传来，顾宝如眼底的泪光愈发汹涌，下一瞬就化作泪珠，从眼角滑落到脸颊。
她眼含泪光，仰头看着宋毓，一字一句缓声道：
“我瞧见过陈晋元父子合谋杀人，眼下他们在发疯搜寻我，被他们找到，我只有两种下场。”
喉咙哽咽，宝如嗓音微微沙哑：
“要么，我踏出大牢就被陈家人抓去，从此不知所踪，要么，陈家反咬我一口，栽赃我是凶手，我从此死在大牢里。他们有钱有势，我只是个普通的苦命人，要弄死我，办法多得是……”
说完，顾宝如抬袖揉擦了眼睛，视线恢复清明，看见宋毓神色纠结了起来。
她心里悄然一喜，脸上却露出了更悲苦的苦相，仿佛吞了黄连一样：
“是我这辈子苦命，怨不得别人，你把我带回衙门领功去了，领了功，衙门嘉赏你，你也有银钱好好给宋姥姥治病了。”
说着，宝如微微吸了吸鼻子，又问：
“对了，宋姥姥她还好吗，手肘的伤应该好痊了吧，眼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