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你……有事好商量,你先放开我再说。”
宝如用力挣扎,手腕被绳索勒得火辣辣生疼。
可何芳姑说什么也不愿意听她的,扭身就开了堂屋门出去。
门外依旧黢黑,天还没亮。
不过这时辰,约莫也快到接猪血的时辰了。
顾宝如努力仰起脖子,一边用余光瞥向屋外,一边想办法挣脱束缚。
何芳姑当真是铁了心,栓绑在手脚上的全都是死结,除非用剪刀,否则单靠她自己一个,要解开绳结难于登天。
“芳姑……芳姑……”
顾宝如低低地往外呼唤着。
院子里断断续续传出水声,过了好一阵儿,何芳姑回屋,已经是洗漱完毕了。
擦净了双手,何芳姑不曾正眼看过宝如一眼,径直端了灯盏回卧房去乔装打扮。
“你一个人,怎么去接猪血?”顾宝如看她像是准备单独出门,急忙对着她侧影道:
“你先放开我,我和你一起去。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不去羊角县就是了!”
何芳姑脚步略滞了滞,终于扭过头,话却依旧没有商量的余地:
“别白费时间了,我不会信你。打今日起,章婆受伤要卧床养病,你也在家里陪她卧床,至于出夜摊的事,就暂时交给我操持。”
她想好了,出摊是为了维持生计,摊位费也缴纳过了,不得不出摊,以后就少接些猪血,她一个人挑起家里的大梁。
何芳姑脚步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扁担和盆桶就出了门。
天还没亮,屋里黑漆漆,卧房里也静悄悄。
顾宝如实在无法,挣扎累了后,昏昏沉沉竟又睡过去了。
等她重新睡醒一觉,何芳姑已经挑完猪血回来了。
听着屋檐下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响动,待何芳姑一进屋,顾宝如立马仰起脖子:
“芳姑,我要上茅房!再不上,我要尿在床上了!”
人有三急,就不信,芳姑还能整日整夜地绑着她。
谁知,何芳姑只是将痰盂往床边一放,解开了她脚上和腰间的绳索,双手上虽然也从床头解绑了,可另一端却被芳姑牢牢攥在手里。
“就在屋里解决吧,我看着你。”
何芳姑坐在床沿,瞪大眼睛,指了指地上的痰盂,仿佛生怕一个眨眼,宝如就跟狐狸似的从她眼皮底下溜走了。
顾宝如难为情,脸颊碰到了烧火棍似的,烫了起来:
“这多难为情,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当着你的面……”
后半句话,顾宝如说不出口。
“你难为情什么?你有的我也有。”何芳姑油盐不进,站起身直接要解宝如的腰带:
“要不我帮你。”
顾宝如拼命扭着腰躲闪,被逼无奈,咬牙气愤一跺脚:
“我自己来!”
也实在是憋久了,芳姑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不肯松绑,她要是继续较劲儿,恐怕真得濑在裤子里!
顾宝如背对着芳姑,忸怩了好一阵儿,终是解松了裤腰带,蹲到痰盂上。
何芳姑偏过脸去,盯着墙壁。
清晨,天还是灰蒙蒙的,屋内只有一线发暗的光亮。
土墙上趴着一只硕大的黑蜘蛛,不织网,只静静地潜伏着。
细微的水声淅淅沥沥,在屋里响起。
隔了好一阵儿,顾宝如才站起身,重新拉起裤腰带,脸色发烫:
“好了。”
一边交代,一边低头,用双手笨拙地重新系腰带。
双手被绑到一起,腕部贴着腕部,做什么都不灵活,腰带好几次险些从她指缝之间掉落。
余光阴影突然一暗,何芳姑站到她身侧,将腰带接过去:
“我来吧。”
腰带系好,何芳姑顺手一推。
顾宝如瞬间趴倒在床上。
“躺好了,趁天还没亮透,我先去把衣裳浆洗起来。”
绑螃蟹似的,何芳姑又强硬地把宝如重新固定回床上,进卧房交代了几句后,就匆匆出了门。
家里三个大人,两个都躺倒了床上,只剩下芳姑,家里家外的活儿都落到她一个人身上,肩上的担子一下沉重了许多。
知道芳姑跟章婆是通过气的,态度强硬,顾宝如也熄了心再求她们。
沉默地等到天大亮,何之远揉着睡眼出卧房,宝如急忙把人唤到床边来,轻声细语,连哄带骗。
谁料之远竟也预先被章婆叮嘱过,一眼就看穿了宝如的把戏。
“如姨婆,你就乖乖躺在床上吧,娘和桂姥姥不让我靠近你,说你会骗我给你松绑,我不会那么笨上你的当。”
何之远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转身去了院子。
“喂……”顾宝如喊了几声,泄气躺回床上,默默生闷气。
接下来几日,何芳姑当真说到做到,一直将宝如绑在床上,除了吃饭上茅厕,其余时间,宝如都仿佛驴车上的货物似的,和身下的硬床板相依为伴。
外头有人在监视,顾宝如不敢高声叫嚷,连续几日来,一直躺在床上,睡得腰都硬了、后脑勺都快扁了。
又一日清晨,芳姑出门接猪血还没回,天还是墨蓝的,一片寂然。
顾宝如突然痛苦哼吟了起来,嗓音含了沙砾般,粗糙沙哑,往卧房方向一声一声叫唤起来:
“好疼……好疼……章婆……章婆,我好疼……”
唤有好一阵儿,章婆从黑洞洞的卧房门口里出来,杵着根木拐杖,摸索到堂屋里来:
“怎么了?”
休养了几日,章桂已经能下床,只不过得拄着拐杖支撑。
“我……癸水来了,肚子好疼……”
宛如薅住救命稻草,顾宝如隐忍不住低声啜泣:
“章婆,癸水要弄脏床被了,你……放开我,让我垫了天癸带吧。”
说完一句话,宝如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嗓音也虚弱了许多。
章桂立马杵着拐杖点亮灯盏,回头一照,宝如已经疼出了满头大汗。
“我给你拿天癸带!”
她慌张弯腰,从床底上拖出陈旧的木箱。
顾宝如下唇咬得发白,闷声:
“我好疼,你先解开我,让我缓一缓,我现在来癸水,就是有心要逃,也没力气跑出这个屋门……”
章桂捏袖给她擦了擦额角上黄豆大的汗珠,颤着手就去给她解绑。
可死结哪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章桂跟绳索纠缠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回屋拿了剪刀出来,“咔擦咔擦”几下剪断束缚,焦急起身:
“屋后长了鸡血藤,我去揪些回来,听人说鸡血藤和茄子根一起煎可以对付癸水腹痛,很快的,你忍一忍,忍一忍,喝了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