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两人目光炙热，等着自己回答，顾宝如也不卖关子，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既然我们不方便出面，我手里又有足够的银子，找个人替我们买船不就行了？”
“这样靠不靠谱？”章桂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也急急把心里的疑惑吐露出口：
“你不是说在县里没什么亲人么？那这件事你想找谁去做？”
“不能找熟人，最近尸体的事被揭发，衙门肯定会搜查得很紧，也不知会不会派人盯着章婆你，所以，这个人，必须跟我们半点牵连也没有。”
“那……”何芳姑更迷惑了，不解问：“难道要随便上街瞎找一个吗？买船不是小事，可马虎不得！”
“当然也不能靠瞎摸。”顾宝如略略调整了个坐姿：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只是，那人靠不靠谱，还得要问问芳姑你的看法。”
“我？”何芳姑食指反向指了指自己鼻尖，一脸错愕。
顾宝如点头，挪了位置，靠近芳姑：
“在淮阴县买船，不知会不会被衙门搜查出背后的买家是我们，要冒很大风险，但倘若去到羊角县买，衙门应该管不着那边县的事，你在羊角县做过一阵子短工，就从你那家东家里头，挑个你认为最靠谱的，让她们替我们去把船弄到手。”
话音落下，何芳姑与章桂先是怔愣了半晌，旋即表情慢慢缓懈过来。
“我看，这也是个办法。”章桂点头同意，下意识压低了嗓音，对何芳姑道：
“芳姑，你怎么看，那些东家里头，有老实可靠的吗？”
挑个毫无瓜葛的中间人，衙门怎么搜寻，也查不到她们头上，况且船是去羊角县那边买的，要管，也是羊角县的县衙管辖，轮不到淮阴县。
何芳姑当即拧眉思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道：
“我看，东湖村的东家就不错，对我们这些短工态度好，也不克扣工钱，但是……”
顿了顿，她面色有些迟疑：
“我也只在东湖村那家人田里割过几天稻禾，至于为人靠不靠谱，我也实在不敢保证。”
顾宝如鞋子踢了踢地面，驱赶绕着脚脖子叮咬的蚊虫，接话道：
“东湖村那个奶奶，是我们三人都接触过的，依我们初步做买卖的印象来看，确实算得上一个本分诚实的人，讨价还价过后，说多少就是多少，没有缺斤短两。”
章桂小心翼翼挪了挪身体，道：
“一个不克扣短工工钱，做生意不缺斤短两的人，以小见大，品行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咱们要是托她买船，也是一次买卖，我看，应该是个可靠的。”
三人在房里，细细斟密，最后一致赞同宝如的做法。
人选初步挑选好，三人暂且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更迫切的问题又摆在了几人面前。
“买船的事不能走漏风声，咱们得先把船挑好了，再直接去找东湖村的奶奶比较好些。”顾宝如提议道。
“是这么个理儿。”何芳姑摇着葵扇同意。
“但是，去菜市买菜都要先看货色才挑，买船这样的大事，咱们总不能闭着眼睛选吧？”章桂问道。
灯影忽然一晃，光芒暗弱了许多。
顾宝如起身，到堂屋里捧了装灯油的小罐，添了灯油，蔫弱的灯芯才重新旺了起来。
想了许久，何芳姑有了主意，开口道：
“码头来往的船不少，我们不如直接去码头观察，挑合眼的几艘，这样至少心里有数，去羊角县船厂挑船时，咱们就不用跟无头苍蝇一样乱嗡嗡了。”
她话一出，顾宝如和章桂都觉得十分不错，立马顺从赞成了。
“那明日开始，咱们抽时间去码头观察，挑好了立马去东湖村。”顾宝如手里勾着栓灯油罐子的绳索，站起身，眉眼压着笑：
“买了船，到时就要辛苦芳姑你教我凫水了。”
“好。”何芳姑眼底里灼起了光芒，挺直腰杆：
“只是，我们还得做好两手准备，万一东湖村的东家不愿意，我们还得另择人选。”
顾宝如颔首，轻声道：
“这是当然，就从你羊角县认识的人里头挑吧，也不拘东家，跟你一同做过活儿的短工也行，只要是品行过得去、嘴巴严实，就是合适人选。”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目送宝如出卧房，章桂目光悄然黯淡下去，无声叹气：
这条路，也不知是活路，还是断头路……
·
月到天心，夜风掠过屋顶，瓦片细细碎碎一阵轻颤。
天光渐渐亮起来，从窗户破洞处透进一道道光柱，微尘在光柱中胡乱飞舞。
昨日还有两大盆生猪血没煮，为了避免卖不完浪费，昨儿后半夜就没去杀猪场。
天一亮，顾宝如意识还没清醒过来，身体就先一步习惯性苏醒了。
揉了揉眼睛，推开堂屋门，打水洗漱。
洗漱完，穿戴成男装模样，正准备抓起扁担木桶出门挑水，身后突然传来何芳姑的声音：
“等一等。”
顾宝如脚步停滞，扭头。
何芳姑追过来，将她肩头的扁担拿下来，低声道：
“外头风声紧，我看这两日你还是少出门，这些活儿等我去做吧。”
“可是……”顾宝如面露迟疑：“我们日子还得过下去，夜里还要出摊，章婆现在受了伤，难不成我也得躲到屋里，让你一个人忙活吗？”
“出摊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但是白日，你就尽量还是少出门了，今日也别出去晨跑了，家里的活儿也多，你实在怕闲着，就去把凉棚给搭了吧。”
何芳姑抬手一指，指向院子里那堆搭到一半丢在那儿的竹篙。
顾宝如仰头，看了看白蒙蒙的天，只好认命走向竹堆，抓紧趁日头还没晒的时候，把凉棚给搭建了。
木匠两口子大概走得慌忙，连工具也落下了。
没吃过猪肉，也知晓猪有四条腿，要搭建棚子，就得先把四面的骨架支起来；
顾宝如观察了片刻，蹲下，一根竹篙压在腿面，顺手捡起篷布边的小柴刀，学着另一根的模样，开始把竹子削尖……
清晨，四邻还没开门的时辰，院子里就充斥满她橐橐的砍削声。
竹篙削好，往地上用力一插，立在地上，宝如搬出家里的八仙桌，抓着石锤站上去，扶稳竹篙，举高手臂，对准竹篙顶端，由慢而快、由轻至重，敲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