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笃笃笃——笃笃——”
院门忽然被人拍响。
顾宝如动作立即停下,所有声音顿时消失,只剩下紧凑的拍门声。
从桌上跳下来,手里的石锤没放下,顾宝如放轻脚步,缓慢靠近院门后,侧耳听。
“开门呐,落了东西了。”
隔门传来芳姑伪装过的苍老嗓音。
宝如心脏顿时落回腹中,开了门闩。
何芳姑神色慌张,挑着空木桶从门口挤入院内,抢在宝如之前,一把将门闩上。
“怎么了?”看她脸色不对,宝如声音也不由夹了一丝紧张。
何芳姑放下木桶扁担,一把抓住宝如手腕,把人拉回堂屋里,才敢开口:
“你快乔装打扮好,外头现在有人盯着咱们。”
“是衙门的人吧?”
顾宝如丝毫不感意外,昨日章桂宁愿受刑也不松口,衙门虽然把人放回来,但绝不可能一点防备也没有,会守在附近密切盯梢,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看不止。”何芳姑抬手抚上心口,有些慌张:
“除了穿皂衣红帽的衙差,还有另几个穿常服的男人,分明是两拨人。”
“两拨人?”顾宝如也警惕了起来,急忙走到床边,从床底翻找出胭脂盒,迅速熟练地涂抹起来。
脸上乔装好,身上衣裳也换了一身,两人瞬间变得老态。
何芳姑搓着双掌,在屋内不安地来回踱步:
“今日菜还没买,水也没挑,可怎么办?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怕他们会发现我们是伪装的。”
顾宝如也下意识有些慌,不知所措。
两人来回踱了好一阵儿,顾宝如镇定下来,道:
“但我们不能因为有人盯着,就不过日子了,要是躲躲藏藏,整日都不出家门,反而会惹他们怀疑,况且,另一拨监视我们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也得弄清楚。”
何芳姑手掌虚虚悬停在脸侧,却没敢摸下去,眼睛盯着院里已经出现的日头花,担忧道:
“我们脸上都画着伪装,日头一晒,会融的吧?”
尽管有头巾遮掩一二,但汗多起来,脸上的伪装就容易露出破绽,这么多双眼睛在明处暗处盯着她们……
顾宝如走到门口,望着没几片云朵的天,迅速作出决定:
“趁还没那么晒,咱们赶紧把要出汗的工夫做了,分头行事,你去挑水,我去菜市买菜,顺便打探消息。”
说着,手轻轻推了推芳姑胳膊。
何芳姑身形一晃,急忙刹住,反手拽住宝如手腕:
“别!”
“现在衙差只是监视着章婆,顺道监视我们,你现在万万不能招摇过市,还是我去买菜兼打探,你去挑水。”
顾宝如面露迟疑。
何芳姑焦急催促:“就这么说定了,抓紧时间,太阳马上就要爬上竹梢头了。”
顾宝如被她推得一趔趄,抬脚迈出了门槛,只好顺从安排,叮嘱道:
“那你小心些,万一打听不到,也没关系,保全自己要紧!”
何芳姑谨慎点了点头,径直奔去灶房,垮了采买的篮子,和顾宝如一前一后,从不同方向出了门。
扁担压在肩头,空桶在身后晃悠得厉害,顾宝如一边佝偻腰身,撅起屁股,一边用余光悄然观察四周。
走出没多远,竟真发现身后吊了两个人。
她不动声色,一路佯装成普通老妇的模样。
走到乔溪边,接着拎桶打水的便利,转身之际偷偷瞄了后方几眼,看清了吊在身后的尾巴的衣着——
的确如芳姑所说,一个身穿衙差,一个穿着常服,两个男人全程没有交集,在不同的方向位置,远远地尾随监视着她。
顾宝如心跳不禁有些加速,稳了稳心神,抓紧手中水桶,往溪水里用力一抛。
“咕咚!”
水桶在溪面上溅起水花,慢慢随流水沉滑下去。
双手也涂抹了伪装,不能碰水,因此水桶上栓的绳索是加长的。
顾宝如蹲在溪边石板上,手里抓着绳索一端,晃动几下,将水桶慢慢往自己的方向拉,木桶靠岸时,人也站起身,手中绳索直接在扁担头上缠绑几道,接着转身,手压着扁担慢慢往上挑……
水桶沉甸甸的,初始几步路走不稳,“哗啦”溅溢出来少许水,濡湿了脚后跟的裤脚。
顾宝如习以为常,头也没回,专心致志地扮演起一个挑水的老妇人。
乡间老妇,身姿矫健,力气也是极大的,况且她乔装的扮相也没有到行将入墓的年纪,因此从身后远处看,虽然走得有些吃力,但和竹扁担的晃动节奏契合后,步伐也就恢复稳当了。
身后监视的两方,都没看出任何不妥来。
不敢多挑,只来回打了两趟水,顾宝如就躲在家里头不再出门。
院里的凉棚活计还没做完,她重新抓起石锤,继续橐橐橐地敲击起来。
一边做工,一边不时望望院门方向。
何之远也醒来了,揉着惺忪睡眼,默默蹲在竹堆旁,看宝如做活儿。
门口再次传来“笃笃”的拍门声。
何之远下意识起身,咧开嘴,还没说话,就被顾宝如从背后抱住。
“嘘——”
宝如食指竖在唇边,在她耳边低语:
“之远乖,先别大声说话,在这儿等我去开门,好不好?”
何之远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宝如看了看,默默点头。
宝如将她留在原地,快步走向院门后,隔着门,她不开口,直听见隔门是何芳姑的嗓音,才放心把院门打开。
何芳姑挎着一篮子肉菜进来,脸色怪异。
把菜篮子交给何之远,嘱咐她放入灶房,何芳姑同宝如一起进了卧房,把打探到的消息说给两人听:
“这件案子越传越玄乎,我听人说,除了尸体,衙门昨日在破庙里,还找着了一把旧斧头和几截沾血的绳索;
所以外间的人都在传死尸是被人绑架,用斧头砍成一段段,再丢在破庙里头的,但仵作验过尸,却说没找到任何用利器劈砍出来的伤口,只有被野狗、老鼠啃咬过的痕迹……”
章桂已经醒来,闻言,脸色骇然,小声问宝如:
“阿如,咱们三姊妹眼下是坐同一条船上的,你老实跟我们坦白,到底有没有绑那男人,有没有用斧头……”
话说到最后,章桂脸色已经吓得惨白。
若是用斧头把人劈砍成段,再随意丢弃尸块,手段太残忍,行事太恶劣,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引野狗分尸,和亲自动手切猪肉一样切开尸体,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