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就算是死路，我也想博一把！”
顾宝如作了个深呼吸，撑膝盖起身：
“芳姑、章婆，我没别的事情求你们，只唯一一件，帮我这一次！”
章桂跟何芳姑满脸愕然。
“你想怎么做？”何芳姑低声问。
顾宝如垂眸，盯着地上模糊的影子：
“从明日开始，我会去北山寻一个合适的窝藏地方，今日是十九，离腊月满打满算，还有四个多月。”
“这四个月里，就辛苦你们，帮我想想在山里过冬需要添置什么衣物被褥和粮食，慢慢帮我攒齐，偷偷藏到山里。”
须臾间，她心里已经作出了决定。
衙门不会一直盘查人口，只要她躲过腊月那段日子，过了年，就能重新下山回县里活动。
“这太冒险了。”章桂目光担忧。
“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有的。”章桂不死心，想劝她重新做决定：
“你还可以按我说的去做，挑个男人，先前你不是和我说过，已经有人选了吗？”
“以前身无分文，寸步难行，我才要违心逼着自己挑男人，可现在我已经有钱了，我宁愿躲到山里头，也不想违背自己意愿，和男人凑合过日子！”
顾宝如声音越说越高，神态越发坚定。
章桂见状，只一个劲儿地摇头晃脑：
“你这样，万一死在山里头，我们就永别了。”
话落，两行眼泪从她眼窝里滑落下来。
章桂急忙用手背揩拭，脸偏向墙壁，不愿让宝如看见自己伤心。
何芳姑耳朵里听见章桂极轻的啜泣声，眼睛盯着顾宝如，沉默了好半晌，才问：
“你决定好了？”
顾宝如没有答复，只默默点头。
何芳姑葵扇再次轻扇起来，道：
“那好，我帮你，只是，还有足足四个月时间，这中间你若是想反悔，也来得及。”
宝如双眸一亮，泛起波光：“谢谢你，芳姑！”
顾宝如执意如此，何芳姑也同意，章桂抹了好半晌眼泪，也终于松动，转过脸来：
“那……你可千万要活着回来。”
“还有，外山活跃的人肯定多，要寻藏身之地，就得往深处躲，明日你们得好好打听清楚，北山里有没有猛兽，要是有，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你去的！”
“好！”顾宝如唇角浮起一抹笑：“谢谢章婆！”
两个最重要的人如今都支持自己，宝如心里也莫名多了一股底气：
她比谁都希望，自己彼时能从北山里活着回来。
两人开始商谈起寻找什么样的窝藏点合适。
要住进大山，最合适的莫过于天然的山洞，只是，有些山洞太潮湿，不适宜居住，有些则被蛇虫兽类占据了，要是贸然闯进这些动物的地盘，也会惹一身麻烦……
总之，要寻求一处安身之洞，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寻到，必须时常进北山探索，费足一番工夫才行。
谈到一半，何芳姑突然灵光一现，道：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躲进山洞里，躲到水里也是可以的，天寒地冻的日子，只要够偏僻，避着人，那些衙差不会特意去搜寻的。”
话音落下，顾宝如跟芳姑都一头雾水。
“人又不是鱼，躲到水里头，那还不被憋死过去？”章桂口直心快，念头才闪过，话就从嘴巴溜了出来。
顾宝如双眉紧拧，怔怔盯着芳姑，等她解答。
何芳姑挥了挥手里的葵扇，道：
“章婆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宝如躲进水里头，是生活在水面上。”
“水面？”宝如喃喃自语，倏然，眸底闪过亮芒，明白了芳姑的意思：
“芳姑，你是说，让我躲到船上？！”
“聪明！”何芳姑伸长手臂，葵扇轻轻碰了碰宝如的隔壁，示意她坐到身边来，耐心道：
“咱们以前在鱼棚里干活儿，也不是没见过生活在船上的渔民，虽然靠岸的渔民也要接受户籍盘查，但是，这金陵江那么长，我就不信，沿江一带，找不到一个荒僻的河段。”
她话说得十分明白了，章桂和顾宝如，一下子恍然大悟。
章桂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神采，转过脸对宝如道：
“躲到江面上，和躲到山里头，那还是宁愿你躲到江上……”
江面虽然也十分危险，但至少不用担心遇到猛兽袭击，提心吊胆。
“不知买一艘船要多少银子呢？不过咱们手里有二十两，应该不用担忧银钱问题了，只是……”章桂停顿了下，脸上又重现忧虑，问：
“阿如，你会水吗？要在水上生活，以防万一，会水是必需的。”
顾宝如懵了一懵，有些紧张，摇头。
何芳姑声线淡定，葵扇轻轻拍了拍宝如手背，道：
“没关系，我会水，我教你！”
没想到芳姑居然会水，章桂跟宝如脸上一松，齐齐露出了笑容。
“那你明日就开始教我！”顾宝如激动握住芳姑双手，目光热切。
何芳姑点头，旋即又犯起了难：
“但是，我们得先有船，否则在县里这一带练习凫水，被人发现就遭了。”
“我和你身份都不方便，章婆才从牢狱里出来，别说伤势还没痊愈，万一她还被衙门盯梢着，只要一盘查，她突然间能查出那么大一笔钱买船，说不准又要被衙差逮回去用刑审问……”
何芳姑条理清晰，将利害一一摆到明面来。
三人当中，身份最光明正大的就是章婆，眼下连章婆也不方便出面，她们要怎么才能买到船？
顿时，几人又愁起了脸，沉默无言。
灯火昏黄，灯芯“哔”一声炸出个小小的灯花，几人影子微微晃动了下，宛如浮在江面上的睡莲，飘忽不定。
想了许久，顾宝如嘴唇动了动，抿出一句话：
“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困难，老话不是说过么，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甫一开口，章桂跟芳姑的目光，就齐齐黏到她脸上。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人选方面，该挑谁才合适呢？”何芳姑急忙问。
章桂心里也很迷惑，宝如逃出雨洼村，在县里除了两人，理应没有值得信任的人选才是。
她会挑谁，来做这个推磨的“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