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顾宝如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出来：
“味道怎么样？”
她眉眼压满了笑意，故意问。
何芳姑抬袖擦掉唇边的水渍，佯怒瞪了她一眼：
“你尝尝！”
话音未落，手指已经捻了一颗，塞进宝如唇缝中，随后几大步退开，眼里匿着笑。
果实成熟，轻轻一抿就容易烂开，顾宝如赶忙吐掉果实，舌尖却已经先一步尝到顺着唇缝钻进嘴里的酸汁……
腮帮子一酸，唾液顿时大量分泌出来。
“芳姑，你……！”
顾宝如酸得直跺脚。
何芳姑开怀大笑，把竹筒递过去，也问：
“味道怎样，好吃吗？”
笑闹够了，两人掏出带来的麻袋，迅速摘起了山油柑子。
成熟的果实容易压烂，很难带下山，青涩的是硬挺的，两人只挑青色的果实摘。
四下灌木丛成片连绵，日头直直照射下来。
不多会儿，汗就被晒出来了。
两人手脚麻利，但也顶不住烈日灼背。
摘了半麻袋，顾宝如低头看了眼树丛影子。
灌木丛上无半点露水，地面的影子也已经缩得极短：
“芳姑，日中了，先歇歇把午饭吃了再继续摘吧。”
何芳姑满头大汗，微喘着气息点了头。
两人把麻袋留在原地，为了防蛇虫爬进去，特意扎紧了袋口，才去寻找遮阳的地方。
顺着来时的路往北走一段路，就瞧见一棵歪脖子树，虽然不高，但枝叶茂密，用来午歇正好。
两人路上随手捡了一些树枝和树叶，到了树荫下，已经攒了不少。
将树枝树叶铺在树荫下，挡住湿泥，宝如跟芳姑并肩坐在一起，掏出胡饼来吃。
手很脏，粘满了黄黄黑黑的山油柑汁水和泥垢，但胡饼有油纸包着，拿在手里，一口就啃下一大块……
胡饼就着水，简简单单填饱了肚子。
正午日光烈，即使有斗笠，也不敢顶着毒太阳继续摘山油柑，两人脑袋挨着脑袋，背脊靠着树干，互相借力，阖上眼皮在树下小憩。
山里热起来像把人闷进瓮缸里，睡醒一觉，汗水多得能把人“淹没”，一呼一吸都是湿厚的溺水感。
顾宝如轻轻推醒芳姑，扯下帕巾，把头颈和身体擦了一遍，试着拧一拧帕巾，淅沥沥的居然能挤出水来。
休息了一场，起来时，精神虽还有疲乏感，腿脚却好受多了，注满了气力。
戴上斗笠，两人回到山油柑树丛，继续采摘。
下晌摘果实不如上晌轻松，日头这样毒辣，摘一阵，就得躲躲。
来来回回，又得特意挑选青涩未成熟的果实，耗费了不少时间。
等两个麻袋都装满，约莫也到申时了。
平日到了申时，她们就该开始煮猪红了，章婆一个人带着之远在家，肯定忙得转不开身了。
两人各自背着麻袋，别的山货也不敢挖，稳中求快，尽快加快脚步往山下赶。
麻袋不算特别大，但装满了山油柑，压到肩上分量感也十分沉。
路滑，上山难，下山更难。高高低低地沿着山里的地势走，一不小心，就容易跌倒。
跌倒不要紧，危险的是若正好是陡斜的路段，很容易滚下去；
山里都是野路，枝杈、树藤、荆棘、石子……都有。
鞋底全是泥，何芳姑踩不稳，一下连人带货摔了个大马趴，下巴磕在一块石头上，痛呼一声，血立马涌了出来。
“芳姑！”顾宝如扭头，急忙扔下麻袋，跑去搀扶她。
何芳姑扯了帕巾，捂住伤口，过了好一阵儿才敢挪开。
顾宝如弯着脖子，观察她伤口，见血已经止住，才放心下来：
“小心些。”她叮嘱。
何芳姑也心有余悸，幸好只是皮外伤，没摔到身体别处，要是崴了脚，或者再磕严重些，恐怕骨头都磕凹一块……
两人愈发小心，速度就更缓慢了。
越往山脚，耳边的人声就越清晰。看来天亮后，进山的人也没比平日里的少。
两人压低了斗笠，特意躲避人，背着麻袋低调离开了北山。
为了避人耳目，回到闹市，两人也只挑了贴边的小道走。
因此，她们对今日县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井字街人人谈论的话，一个字也没传到两人耳里。
挑着小路，累得只剩半条命，终于回到谢榕巷。
巷尾小门是锁上的，木门上被掏了个洞，能容人把手伸过去，将锁翻转过来。
顾宝如拿出钥匙，开了门，脑袋一探，瞧见院子是大开着的，有些奇怪道：
“章婆锁了后门，怎么没锁家里的院门？”
何芳姑脖子伸长，视线越过宝如，落到院门口，眼底也掠过疑惑：
“章婆做事不会那么没头没尾的，该不会是之远调皮，偷偷开门跑出去了吧？”
为了躲避陈家搜寻，这些日子何之远从没出过家门，但毕竟是孩子，再懂事也有贪玩的时刻。
想到此，何芳姑神色立马紧绷了起来。
两人连忙使了力气，把麻袋搬进院子。
双脚才踏过院门口，两人神色立马愣住——
“之远！”
何芳姑嗓音拔尖，抛下麻袋猛地跑进去。
何之远像只在污水坑里打过滚的小猪，浑身带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之远！之远！你别吓娘！”
何芳姑跪在地上，将何之远搂在怀里，惊慌失措。
顾宝如拔腿跑到堂屋、卧房、灶房……连茅房都察看过了，但都不见章桂身影。
她目光落在泥灶附近，那儿零散堆了一些竹子和篷布，看样子木匠两口子应该来过了，可不知为何，凉棚还没搭起来，就不见了人影……
家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烈日悬在天上，四处又找不着章桂踪迹，顾宝如倏然一阵目眩头晕，脚步有些趔趄。
这时何芳姑嗓音传来：
“之远醒了！”
顾宝如闻声立马飞奔回芳姑身边。
看见两人，何之远先是一愣，随后“哇”一声抱住何芳姑泪如泉涌：
“娘，桂姥姥……桂姥姥……”
一醒来，何之远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芳姑急得像蚂蚁进热锅，一把将她抱起来，往堂屋方向奔。
顾宝如迅速将院门闩好，随后也追进屋里。
何之远坐在床上，脸上遍布泪痕，哭得直抽抽。
何芳姑抓住女儿肩膀：
“别哭，桂姥姥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你要急死娘啊！”
“桂姥姥被……呜呜呜……被坏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