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章婆，和你根本无关，今日要是不刮西南风，船说不定早就到了。”
宝如一边安慰她，一边快步在菜市里向人打听。
无奈连问了好几人，都摇头说不清楚。
无奈，两人最后饥肠辘辘，到一个包子铺门口，掏出铜板买了四个包子，索性也不打听白辣椒了，直接问起西山村怎么走。
打探到西山村路线，两人啃着包子就离开了菜市。
“章婆，我看还是买把伞吧。”路过卖油布伞的摊子，顾宝如扯了扯章桂袖角：
“这么猛的日头，要是无遮无掩走在路上，中了暑热就遭了。”
章桂下反应摸了摸腰带藏钱的位置，咬咬牙：“那再买个葫芦装水喝吧。”
人算不如天算，两人出门时只打算来羊角县菜市里打探消息，没料想天媪不作美，偏偏刮起西南风，耽误了时辰。
顾宝如同意，于是两人便分头行事，一人买了遮阳伞，一人买了葫芦，路过茶水摊时，顺势花几文钱把葫芦灌满，系在腰间赶路。
出了县，路还是宽敞的，路两旁隔着深深的水沟，水沟那头是一亩亩金黄的稻田，不少人佝弯了腰，拿着镰刀飞快地割禾……
尽管头顶有伞，但日头毒得还是能把人活生生剥下一层皮来；
温度太高，再怎么小心呵护，脸上的胭脂伪装也还是融化了，不经意抬手一碰，手背上就留下一层褐色的黏液……
这儿是羊角县的地界，没人认识，且顶着黏糊糊的融化胭脂，在路上反而更引人注目，那些怪异的目光像蜗牛的黏液，刮在顾宝如身上，难受得紧。
“不如把胭脂擦掉吧？”
章桂掏出布帕塞到她手里。
顾宝如略一思索，立马用布帕在脸上和脖颈上来回挼擦起来。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擦完了脸上黏糊糊的胭脂和汗浆，宝如顿觉舒服多了，扭头问章婆：
“累不累，那边有棵树，要不要歇息半刻钟？”
章桂被晒得脑袋晕乎乎的，口干舌燥，闻言急忙点头。
两人撑着伞互相搀扶着坐到了树荫下。
宝如掏出葫芦，才拧开木塞，倏然不远处的田里有人惊呼了起来——
“不好了，有人晕倒了！”
瞬间，田里劳作的人直起了腰，抬起了头，蜂拥围到一处。
宝如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伸长脖子望向田里。
那群人如同麻雀般，急得吱吱喳喳，当中还传出了一个幼童的哭喊声，混乱不堪。
乱了一阵，忽然人群散了开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女人，合力抬着一个人往树下赶来。
昏倒的人腰间绑着一条长长的布带，布带另一端，拴着一个年幼的孩童。
田里泥土凹凸不平，孩童跑得太慢，哭着哭着猛地摔了个跟头，身上的长布带，一下在半空中绷紧了。
另一个女人拎小鸡似的，将孩童拎起来，抱在怀里，众人这才恢复了步速。
眨眼间，一群人就将昏迷的人抬到了树荫下。
顾宝如和章婆急忙挪了挪，腾出位置。
“娘……娘……”那孩童挣扎着从女人怀里滑下来，扑在昏迷者身上哇哇大哭。
宝如和章桂探头，从人群缝隙间觑了一眼，表情一变，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芳姑！”“芳姑？”
几乎立即，宝如拨开面前的人，从缝隙间钻了进去。
“真是芳姑，章婆，章婆……”
她扭头呼唤章桂。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将目光投落到两人身上。
章桂也凑了过来，蹲下，急忙从葫芦里倒了些水出来，浇湿手掌，轻轻拍打在何芳姑的额头、面颊和脖颈等地方。
“她中暑气了，你们快让开一些，让风透进来。”
章桂嘴里焦急大喊，一边不停用带水的手掌拍打何芳姑头颈。
众人“唰啦”一下退开，包围圈变大，缝隙一下宽了许多，夏风穿过树下，带来热浪似的温度。
“是认识的？”有个人问道。
顾宝如两手揪直了衣衫下摆，双膝跪地，不停给何芳姑扇风，扭头回答：
“我们是相熟了，不过有些日子没见了，她怎么会在这儿？”
那女人捏起搭在肩头的汗巾，擦了擦下颚，回答：
“我们都是来田里割禾的短工，和她并不相识，只知道她来有三四日了，每次都带着女儿，用布带拴着娃儿在田里干活儿。“
“是啊。”旁边的女人们也纷纷出声搭话：
“这么毒的日头，这么小的娃儿，大半日都要呆在田里头跟着晒，可受不少罪！”
“没成想娃儿没晒晕，大人先捱不住了。”
“田里活儿重，既然你们是相熟的，那我们大伙儿就不耽误了，日头落山前割不完田里的禾，东家不肯结工钱的。”
和宝如短暂交代完，众人纷纷扭过身，奔回了田里头。
顿时，树荫下就只剩下四个人。
宝如将目光投落到抽抽噎噎的娃儿身上，问章婆：
“她就是芳姑的女儿？”
看起来年纪还很小，约莫五六岁的模样，晒了不知几日，脸上汗津津的，双颊上出现了异常的馥红。
顾宝如急忙抬手，摸了摸她发顶和脸颊，都是热乎乎的，但体温还算正常。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轻声问：
“别哭了，你娘只是太累睡着了，待会儿就醒来。你叫什么名字？”
“之远。”女童含着两汪晶莹的泪水，鼻子一抽一抽的。
“好，之远，渴不渴，先喝口水，坐着等娘醒来好不好？”
说着，宝如已经将章婆手里的葫芦拿过来，葫芦嘴送到之远唇边，喂她喝了几口水。
渴了太久，何之远大口大口吞咽了好几口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顾宝如抬手轻轻拍抚她背脊，把她抱到树干边坐好。
章桂跪在何芳姑身侧，又是拍水，又是掐人中，好一通忙活，终于——
“醒了，醒了，可算醒了！”
何芳姑缓缓睁开双眼，光线刺激，下意识又重新阖上眼皮，睫毛微微颤抖。
章桂累得跌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顾宝如忙接替她的位置，将何芳姑上半身搀扶坐起来：
“先别说话，快先喝些水，小心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