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出过一次摊，有了经验，第二次，两人就不再手忙脚乱。
缴足了摊位费，顾宝如和章桂经营摊子越来越得心应手。
因为口感新鲜的缘故，起初的几晚，猪红摊生意都很旺，摊子摆在哪处，整条街上的客人就蜂拥般挤在哪处；
但四五日过去后，人们都尝过了鲜，猪红摊的客源便渐渐平淡了下来，和街上别的摊子没太大区别了。
顾宝如起早贪黑，每天后半夜和章婆赶去杀猪场，把猪血担回家后，调兑好，就踩着露水出门晨跑；
除了早晨逛菜市和买柴薪，其余时间，两人几乎都留在家里睡觉和干活儿，尽量少顶着日头出门。
她心里惦念着白辣椒，从没放弃过打听，问了好些天，菜市里不少摊主都眼熟了总是成双成对来买菜的两人；
摊贩们收摊回家后，和人闲谈时偶尔提起过宝如她们，一传十、十传百，终于有了好消息。
这日菜市才开不久，章桂和宝如就挎着篮子，熟门熟路地来采买。
一个摆摊的大娘瞧见两人，远远就站起身招手。
不是圩日，又是清晨大早，多数人都还在睡梦中的时辰，街上买菜的人还不算多，大娘的动作一眼就映入了宝如两人眼里。
两人有些怔忪。
“是喊你们，快过来。”摊主咧嘴冲她们笑。
宝如和章桂不约而同加紧脚步，片刻就到了那摊主跟前。
没等开口问，摊主嘴就抢在了前头，询问：
“你们还要白辣椒不？”
闻言，顾宝如双眼一亮，忙不迭点头：
“大娘，你家有白辣椒卖？”
话音未落，双眼已经在小摊上迅速扫视过一遍，却没看见白辣椒。
“不是我。”
摊主摆手，解释道：
“说来也是巧，前些日子我娘摆大寿，有个疏堂亲戚过来吃席，话赶话拉呱的时候正好提起这茬儿……”
说着，她重新一屁股坐回地上，挥手赶了赶菜蔬上不存在的蚊蝇。
顾宝如和章桂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蹲下，开始挑拣菜蔬。
摊主脸上笑意加深了几分，继续道：
“她告诉我羊角县的西山村，就有一户人种白辣椒，你们兴许可以去羊角县菜市里碰碰运气，说不准那边县会有人卖那种辣椒呢。”
眼底盈满了惊喜，顾宝如隔着菜蔬小摊，一把抓住摊主的手：
“老姐姐，真是谢谢你了！”
为了答谢摊主，两人当即在小摊上挑了几样菜。
来了生意，摊主也很高兴，迅速称好，还贴心地替她们把菜放进菜篮子里。
走去肉铺的路上，章桂忍不住抬起手肘轻轻捅了捅宝如：
“瞧你笑成这样儿，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捡到金子了。”
宝如急忙抬手，捂住满嘴染了炭的黑牙，重重点头，眼底波光潋滟，藏掩不住：
她也确实捡过金子……
“章婆，我想明日去羊角县一趟。”
口鼻被捂住，她声音从指缝间泄溢出来，有些瓮闷。
“就晓得你肯定坐不住了。”
章桂一副了然的模样，被她心情感染，脸上的皱纹褶皱里也增添了笑意：
“那待会儿咱们和肉铺知会一声，夜里就不去接猪血了，明早我陪你去羊角县，一起找。”
顾宝如目光露愕，放下手，凑近她耳畔：
“你也去？”
章桂点头，将菜篮子换了条手臂挎着，和她胳膊挨着胳膊：
“你忘了上回去羊角县的事了？虽然我嘴上没问，但看见你连穿出去的衣裳都不敢要，我就知道你一定遇着事了；
人生地不熟的，咱俩一同去，凡事也好有个照应，你就让我陪你去吧……”
顾宝如食指指尖小心挠了挠后脖颈发痒的地方：
“上次……是遇到了一些事，不过这次只是去隔壁县的菜市，不会有事的。”
“反正我是打定主意跟着你去了。”
章婆闻言脸一板，扭头直视她双眼，语气有些伤心：
“你是不是嫌我腿脚慢，怕我拖累你？”
“当然不是！”
顾宝如急忙否认，略一思忖，只好答应下来：
“那好吧，明早咱们一同坐船去羊角县。章婆我没有嫌你，只是不想你顶着毒日头跟我在外面奔走……”
“我也知晓你对我好。”
章桂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咧嘴，眼睑下的皱纹你推我搡，微微挤拥到一处。
·
去羊角县第一趟渡船是清早辰时。
为了能赶早船，顾宝如没去晨跑，接完猪血，连早饭都来及不做，就和章桂匆匆赶去了码头。
太阳一出，地面温度就迅速上涨。
登上船，两人背脊衣衫都被湿汗黏在了皮肉上。
日光投落到江面，俨然一锅刺目滚烫的热水，船妇双掌一次次撸着湿淋淋的竹篙，晒得皮肤黝黑发亮。
宝如目光越过船妇和江面，瞭向对岸。
岸边是遍地的耕地，一爿爿稻穗，金黄饱满，沉甸得穗尖几乎弯进泥里去；
有的田已经收割完，田里铺满了新鲜湿润的稻草竿子，风一起，一股湿谷壳和新割下来的稻腥气味，在江面上打几个卷儿，伴着风钻进每个人的鼻腔里……
“这船行得太慢了。”章婆扭了扭上半身，也将视线投出去，小声咕哝。
“没办法，今日吹西南风。”
顾宝如小声应了她，转过头，发现章婆脸色有些不对劲儿。
“章婆，你不舒服吗？”她急忙挽住章桂手臂。
章桂拇指戳在额穴上，用力揉了揉，顺势将脑袋靠在宝如颈窝处：
“搭不惯船，头有点儿晕乎，我靠一靠就没事了。”
顾宝如急忙挺直身体，让自己肩膀更高些，横臂从她背脊将她揽住，让章婆靠得更舒适一些。
江风势头猛，逆风撑船，船妇累得气喘如牛……
总算到了羊角县码头，下了船，宝如搀扶章婆到树荫下缓了小半刻钟，两人这才启程赶去菜市。
羊角县路不算难走，已经来过一次，顾宝如记住了菜市的大致方位。
沿路再同人打听几句，到了菜市，却已经去晚了。
菜市大部分摊贩都收了摊。
望着菜市稀稀拉拉的街边摊，章桂语气自责：
“都怪我，我要是不晕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