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顾宝如唇角立即往上扬,露出笑来:
“谢谢章婆!”
章桂被她笑意感染,眼下皱纹微微抖了抖,也含满了笑意。
“不过,从前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猫,当成眼珠子似的。”
顾宝如唇角笑容一滞,淡去了些,含糊“嗯”了一声。
章婆不知道福官对她的意思。
住在破庙的日子,是宝如人生最低潮灰暗的时候,是福官陪她短暂渡了过来……
章婆不知道这些,自然也无法理解宝如为什么执意要救下这只猫。
顾宝如也不想再和任何人提及破庙的事。扭头转而道:
“章婆,既然我们是去妈祖庙下保福遇上这只猫的,而且它被这么多人救下来,也是它的福气,不如以后就叫它福官吧?”
章婆点头同意,但心里忍不住偷偷嘀咕:
这么小的猫,取这么大的名字,也不知它压不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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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抱着猫去了棠海药铺,央求吕棠海开了些治伤的药粉,又买了一小罐活血化瘀的跌打酒,离开药铺,已经快到正午了。
日头像一把新从磨刀石上拿开的刀,凌厉地刮着人的皮肉,誓要把人晒出一层焦油来。
顾宝如把猫放在堂屋地上,让章婆面对面蹲下,防止它吃痛逃跑。
短短数日不见,猫饿得瘦骨嶙峋,手摸上去,只见骨头不见肉,皮毛也粗糙失色……
“喵呜~”也许是背脊吃痛,猫乖巧得过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人顺利上好了药,吃过午饭,迈腿到屋檐下,揭开木盆盖子,猪血早已凝固了。
猪血里加了水和盐巴,凝固后,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顾宝如让章婆去灶房拿了个汤盆和刀过来,蹲下,手中的菜刀利索在盆中横竖各划数下。
几个眨眼,一盆猪血就被划分成大小约莫均等的长条块状。
顾宝如手中菜刀倾斜,充当铲子,插·进猪血里,往上轻轻一挑……
章婆头一回看猪血凝固成松糕似的形状,目不转丁,盯着刀尖上颤颤巍巍、比豆腐还嫩的红血块,心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
直到亲眼看着猪血稳稳落入了汤盆内,这才吐出憋着的半口气……
“先拿这汤盆里的煮了试试味道吧,免得做不好毁了一大盆。”
顾宝如把汤盆和刀递回给章婆。
章婆赶忙伸手接住,问:
“那我现在去生火?”
“等等……”顾宝如忽然拧了双眉,“忘了买米酒,做猪红得有米酒才行。”
尽管昨日已经买了不少东西,她也事先在脑海里努力回忆做猪血的步骤了;
但真正上手要煮猪血时,才发觉有些事情脑子忘记了,但双手没忘;
她铲了猪红,想到该把胡椒放到捣钵里捣碎得比芝麻粒还小,就在这时双手忽然提醒了她,还应该往汤盆里浇一些米酒,把猪血泡一泡,祛祛腥味……
“那我去买米酒来,要多少,二两够吗?”
章婆扭身就出门去打米酒。
顾宝如急忙拿出捣钵和胡椒,迅速舂碎成末。章婆这会儿还没回,生火的活儿就落到了宝如身上。
脸和头颈还化着伪装,尽管躲避着日头,可人一忙碌起来,汗浆就像洪水似的从身体各处渗发出来,几乎想把她淹了。
她受不了,就打了一盆水,把头脸狠狠擦洗了几遍,蹭干双手的水渍,感觉舒爽多了,才去抱柴生火。
院子里的泥灶粗粗晒了两日,差不多能开灶了。
宝如把柴火塞进去,引燃,灶膛里冒出大股大股的黑烟,呛得她连忙起身后退了几大步。
顶着烈日暴晒,新灶脾气大,黑烟滚滚在院子里弥漫了好一会儿,才被风吹散了……
顾宝如抽出木柴,让炭火烘烤了好一阵儿,等浓烟没那么稠,才把炒锅架上去。
炒锅是房主的,被年年月月的炭火舔舐,整个锅都黑糊糊的。
几瓢水倒进去,盖上盖子,顾宝如就转身进灶房,拿出砧板,把姜片和葱、韭菜都切了。
葱和韭菜早晨就洗过了的,放在灶房里,许是缺水,这会儿尾部有些蔫。
顾宝如一刀下去,把韭菜末端砍了,刀锋一扫,蔫的部分被扫到了地上。
“剁剁剁!”
砧板边上摆着四只海碗,一只装着靠近根部的韭菜头,一只装着扁绿的韭菜尾,另两只也按同样的方法装了略长的葱段。
院门传来响动,顾宝如抬头,见章婆喘着粗气进门,快步把手里的小酒坛递过来。
顾宝如拔掉酒坛的软塞,浇了些米酒进汤盆里,解释道:
“猪血里洒些米酒能祛腥味。”
章婆边擦汗,边点头,眼睛紧盯着她手里的动作。
新灶不能用猛火,因此一锅水隔了许久才彻底烧开。
顾宝如把汤盆里的猪红往滚水里倒,口中突然低声哼唱起一句乡间小调。
小调哼完,猪血立马就要起锅,宝如特意解释道:
“猪红焯水不能过久,否则容易老,章婆你记住方才我哼的那句调儿,哼完猪红就要赶紧把猪红捞起来,知道吗?”
章婆捂嘴直乐:“记住了,煮猪红还要唱一句歌,倒是新鲜。”
宝如抿唇笑了笑,点头。
日光很晒,两人顶着烈日,在院子角落里烹煮,出了一身热汗,但只要想到今晚就要出摊做生意,心情都出奇地好。
昨日买的两个勺子,大勺是镂空的捋勺,捞猪红正合适,锅内的猪红少,三四勺下去,就捞完了。
宝如让章婆端着汤盆,自己拿了两块黑抹布,弯腰捏住灶膛上热烫的炒锅,把锅内的水倒进院角的小沟渠里。
匆匆洗了一遍炒锅,放回灶膛烘干水渍。
顾宝如拿了练好的猪油,用调羹挖了一小块,丢进锅里。
“滋啦滋啦——”
白色的猪油膏在锅里滑了几下,立马油汪汪溢散出扑鼻的香味。
两人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闻着猪油香,顾宝如把几片姜,和一碗韭菜头扔进锅里,煸出一股更香更馋人的味道……
“滋——”
一瓢水浇在热油上,发出一声巨响,但响了一瞬,仿佛被咬断了似的,锅内闷闷的只有水来回晃荡的声音了。
顾宝如浇了两瓢半的水,热油和冷水相撞,清澈的水顿时变成的浅浅的乳白,上面飘着油花和韭菜姜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