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这也是个办法。
顾宝如扭头就疾步往家的方向赶。
章婆揣着木盆跟在后头追追到家，气息喘得如同一头才耕完田的牛。
宝如找出竹竿，把买菜的小篮子绑在一端，举在手中就跑出了门。
路上有少许人在树荫下遮阳，谈话间，一扭头，就瞧见个老婆子手里举着一根长长的竿子，不知要跑去哪儿，她身后远远还追着另一个老婆子。
这一幕引起了不少人好奇。
于是，有人坐不住，冲进了烈日炎炎的日光下，远远追在两人身后，凑热闹去了。
人追着人，一路上又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顾宝如一心救猫，没注意身后的情形，等回到那颗树下，一扭头，就瞧见身后路上像母鸡驼鸡仔似的，呼炸炸跟来了许多人。
人们发现了树梢上的那只猫，有的瘪嘴念叨：
“切，还以为是做啥呢，原来是为了救一只小畜生。”擦着汗就失望离开了。
有部分人留了下来，和宝如手势几乎如出一辙，遮住额头高高仰完了脖子，商量怎么把猫救下来。
顾宝如额头和鼻尖热出了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微黄的光泽。
竹竿太长太细，她双臂高高伸向天空，只抓着竹竿末端，竹竿便像只要远走高飞的风筝，在空中左摇右摆。
“你这样根本使不上力，就算猫肯跳到篮子里去，也是摔死的命。”
有个年轻女人忍不住开口道。
众人情不自禁点头，议论声嘤嘤嗡嗡，如蚊蝇叮咬着肉。
有个年纪掠小，瞧着只有十三四的年轻姑娘站出来，道：
“阿婆，我爬上树试试吧，帮着扶一扶，会稳妥一些。”
话音落，还没等顾宝如开口，众人立马就赞同声一片。
章桂怕耽误下去，宝如脸上的伪装会晒融，赶紧叮嘱那姑娘：
“那你要小心些，一切以自己安全为主，别爬太高，仔细着猫没救下来，你也不敢下来了。”
那姑娘咧嘴回了章婆一个灿烂笑脸，弯腰把有些长的裤腿挽到小腿处，道：
“不会的，我经常爬树掏鸟蛋，这点高度吓不着我。”
说完话，她四肢并用，开始扒着粗糙的树皮往上爬。少年人身体灵活敏捷，在众人注视中，像只猴子似的，咻咻地往上攀爬。
“好了，好了！很高了！”
众人纷纷出言惊呼，担忧那姑娘，几个眨眼间，她已经爬到了树的一半，看得人心惊肉跳的。
那少年并没立刻停下，而是又往上爬了一个树杈，站稳，低头望着树下一群人的头顶，发出一声爽朗笑，旋即对顾宝如高声：
“阿婆，把竹竿贴近一点儿！”
顾宝如紧紧抿着唇，努力把竹竿贴向树皮，但繁茂的枝叶像无数双手，从树皮衔接处探出来，把她的竹竿往外推。
又有几人跑到宝如身旁，一起抓住竹竿，齐心协力帮她稳住，把竹竿往同个方向压。
“唰啦~唰啦~”
树叶微微抖动，零星翠绿的落叶飘旋下来，一片嫩生生的叶子正好落到宝如的额头，鸭子吮水似的，被胭脂和汗珠牢牢吮在光洁发黄额前，闷闷地发痒……
宝如咬牙忍着痒意，手臂酸胀不已，手腕用尽力气，一压。
“捞到了！”头顶上方的枝叶里传来了年轻清脆的声音。
众人齐刷刷长出了一口气，顶着日晒欢呼。
树上有人扶着竹竿，竹竿一下稳定了，笔直地穿透层叠的枝叶，碰到了树梢上的猫。
篮子是镂空的，蛋黄没法放进去，宝如切了几小片猪肉，搭在每个缝隙间，猪肉片像晾衣裳般晾在镂空的竹篾上，随风轻摇。
风把肉片味道送到猫鼻尖，猫一嗅，把肉香吸进鼻腔里，终于动了动。
“喵呜~喵呜~”
树下的众人不敢高声语，保持着仰头举竹竿的姿势，手臂和脖子都等酸了，猫终于跳进了篮子里。
枝叶上的姑娘小声说话：“它进来了，现在大家一起慢慢把竹竿往下放。”
闻言，宝如和众人就小声地数着一二三，每数一下，手掌就松动一寸。
竹竿寸寸往下放，到最后，几个人压着一端，树上的人也松了手，竹竿便向一杆弹力十足的称，那头称着猫，这头压着手，横着往下坠落。
“下来了！下来了！
众人不受控制呼喊出声。
有人帮忙压住竹竿，顾宝如松手，快步沿着竹竿跑向另一端。
靠近了，才发觉猫背脊裂开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不知怎么弄伤的，伤口边沿趴着几只吸血的蚊蝇，皮开肉绽，看着就受罪。
顾宝如眉心一下蹙紧了，小心碰了碰它后腿，看见后腿上有块熟悉的黑斑，宝如心里也十分确定，这只猫就是福官无疑了。
“你怎么跑到这儿了？”
这儿距破庙有很远一段路了，福官竟然出现在这儿，受了伤，还被撵上了树……
顾宝如心脏微微一抽，愧疚从心底像新芽似的抽长出来——
逃离破庙那夜，她引了四只流浪狗过去。破庙是福官的地盘，她离开破庙无家可归后，会不会也亲手毁了福官懒以生存的家……
顾宝如弯腰，嘴唇蚊呐般轻轻唤了声福官对不起，伸手把它从篮子里抱出来。
猫双耳紧贴脑袋，四肢爪子挠着篮子不放，但好在没有攻击人的意图，一点也不凶；
宝如耐心捏着它的爪子，把爪子一个一个从篮子里小心挪开，这才成功把猫抱到了怀里。
“喵呜~”福官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弹了，改而拼命把头往宝如腋下位置拱，将脑袋藏在她身上。
脚步声和人声纷杂，瞬间涨潮似的把宝如围拢住。
“谢谢大家了！你们是这只猫的救命恩人！”
顾宝如压着嗓音，抱着猫向众人深深作了一揖。
众人行了善事，乐呵呵的，尽管救助的是一只畜生，心情也都灿烂无比，发现了猫身上的伤口，建议宝如回去给猫上些伤药，就散了。
这时，章桂才有机会和宝如单独谈话。
宝如抱着猫，询问：“章婆，我们能不能收养它？”
她双目清澈，眸底盈溢着期盼。
都折腾到这份上了，章桂又怎么会拒绝她，于是顺着点头道：
“昨儿夜里我就听见老鼠吱吱叫，养着它抓老鼠也好。”只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喜欢猫？为了救猫，竟然把自己都没吃上一口的肉，喂给猫吃。
后半句话涌到章桂喉咙口，被她齿关一碾，压碎，咽回了肚腹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