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焦急踱了许久,直到肚子饿了,也毫无头绪。
顾宝如揉了揉空瘪的腹部,突然脑海灵光一现,想到了办法——
把银子藏肚皮上带出去不就行了?
她双眸莹亮,立即从麻袋里取出拿包银子,扔掉已经脏了的黄纸,用换下的蓝布衫把银子裹上。
银子排成一行,把灰蓝布衫搓成条状,顾宝如把身上的男装撩起来,将灰布衫绕腰一周绑好。
再放下上衫遮盖住,走了几步,里面的东西没有松动掉落。
宝如心头落下一块大石,长吐出一口浊气。赶忙踅身到桌边,抓起铜镜照了照肚皮。
肚皮微微隆起,像个肚腩一样,可凑近点一瞧,衣衫上显露出几道凹凸不平的折痕。
是里面灰蓝布衫没弄平整的原因。
宝如急忙让铜镜靠墙斜立,边看着镜子边撩衣继续抚平里面的皱褶。
但夏衫太薄,无论怎么调整,总会有不自然的褶皱盖掩不住。再加上她体型削瘦,长出个肚腩来,近照镜子看不出来,可退后两三步,身形比例的不协调就全映入眼底了……
胳膊不停忙碌,身体很快就累出了细细的汗意,顾宝如有些泄气,把闷在肚皮上的蓝布衫拽出来,丢在床上。
该怎么办好呢?
银子有棱有弧的,再怎么藏匿,只要在身上,总会露出破绽。
看来只有把银两留在羊角县,她才能安全离开了……
她想到了一处藏银子的地方,只要银子入了那儿,任谁也很难再抢走。
腹部饥饿,顾宝如把蓝布衫藏回肚皮上,这回也不管褶皱不褶皱了,匆匆把上山塞进腰带里,戴上开口帽,就开门溜出去。
客栈二层是厢房相对安静些,但一层却截然相反,底下摆满了桌凳,用来做饭食酒水生意。
顾宝如下楼,点了一饭一菜一小壶酒,大口大口吃起来。
填饱了肚子,拎起那壶酒,倒出两杯,却没有喝,都悄悄浇到衣襟和袖口上了。
身上顿时沾了酒气,顾宝如结账,向店小二打听羊角县银号的位置,拎起那小酒壶大步流星踏出了客栈。
下晌的阳光像把磨得锋利的刀,悬在人头顶上方,知了躲在远近的树上扯着嗓子不停叫唤,叫得人心浮气躁。
街上行人有的撑伞遮阳,有的把大叶片折成顶帽子戴在发顶上,有的尽量贴着墙根儿走……
顾宝如戴着麻袋做的开口帽,头顶是开阔的,被晒得几乎要冒烟,将酒壶搂在肚皮上,胳膊贴着墙壁快步走。
羊角县的银号很是气派,比淮阴县的还要大上不少,门口还派了打手看护,瞧上去气势十足。
宝如走到门口,立即被守在门口的两个男打手拦下了:
“干什么的?”
男打手闻见了她身上的酒气,互相对视了一眼,目露警惕,满脸凶横盯着她。
顾宝如下意识有些怯,但却不敢表露在脸上,把酒壶塞到其中一人手里,顺势往前一推,压着嗓音粗声粗气:
“存钱,别挡路!”
听见宝如语句清晰,不像醉酒之人,两名男打手略微犹豫,顾宝如已经掀门帘进到银号里面。
那两人没有追来。
银号里光线比不上当铺明亮,没开天窗,唯一一个窗户也开得格外高,还用铁栅栏封锁了起来,因此室内光线几乎全靠蜡烛来照明。
银号柜台和当铺相差无几,虽没那么高,却也同样用铁柱子嵌得坚不可摧。
柜台共有四五个,顾宝如挑了最里面的,把银两存入了章婆的名户下。
柜后的人再三询问,确认了顾宝如要把二十两银子全存到章婆名下,便迅速开了银票,又在银票上戳了好几个印章,最后在那些印章中间,用铁尺把银票一裁为二,一张由银号保管,另一张递到顾宝如手里。
对比在当铺的流程,银号要严格一些,这也是顾宝如不直接把金豆子存到银号的原因。
银号必须出示身份户牌,而当铺则不用,万一陈家人将来寻到了当铺,线索也会中断。
拿到了银票,顾宝如离开银号,第一件事就是把蓝布衫扔了,转而绕了路,留意身后有无人尾随。
登船时辰还未到,街上日头实在毒得很,顾宝如最后又回到了客栈,在房内逗留到酉时,才仔细补了一回伪装,重新买了一小壶酒,赴往码头。
在羊角县里买的菜刀、猪下水,甚至来时穿在身上的蓝布衣物,通通都不能要了。
顾宝如手里拎着酒壶,把自己身上弄得酒气浓郁。
快到码头时,借着喝酒的姿势,仰头时,暗中观察四下环境,不由心惊。
果然如她猜测那样,那些地头蛇跟到了码头。
这下,顾宝如彻彻底底能确定,这些地痞就是当铺派遣来的,因为交易时双方难免有几句交谈,那当铺掌柜肯定听出她口音了!
顾宝如低下头,拎着酒壶走向地痞守着的路口。
那些地痞只顾着辨认路过的女人,瞥见宝如身上的男装的打扮,腮侧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根,就没把注意力落在她身上。
顾宝如心脏震如擂鼓,快速从三四名地痞身边走过,到了码头,跨腿一跃,跳到乌篷船上面。
船身摇晃,她脚步虚浮矮身钻进船中央坐好。
在煎熬中等了一刻钟,船妇终于抓起竹篙,撑船离开。
乌篷船到了江心,江面金灿灿的阳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顾宝如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生出了双脚,踏踏实实落了地。
她手止不住颤抖了几下,抬掌摁住胸壁,安抚慌乱撞跳的心脏。
回到淮阴县码头,顾宝如下了船,立马发足狂奔。
跑回谢榕巷的住处,她整个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拍打院门。
“谁啊?”门后传来章婆的问话。
“我!我回来了!”
“嘎吱!”院门立即被人抽了闩。
顾宝如从门缝中跻进去,动作太快,章婆只瞧见是个男人钻进来,吓了一大跳,险些把顾宝如又撵了出去。
顾宝如死死扒住门框,开口说了话,章婆这才冷静下来,仔细打量她。
“你咋突然这身装扮,身上的衣裳是哪来的?”章婆揉了揉眼睛,围着宝如上下打量。
“进屋再说。”
顾宝如一把薅住章婆手腕,把人往堂屋里拖。
闩上了门,点了油灯,在昏暗的光线中,顾宝如将身上的碎银子掏出来,放到章婆掌心了:
“章婆,我们有钱了,打明日起咱们做点营生吧,一起齐心协力把这糟心的穷日子盘活、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