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所有物件都裹在一片干芭蕉叶里。
顾宝如打开，看见里面还有个糙面馒头，眼睛瞬间一亮。
知道是章婆给她买的，立马抓起来咬了一口。
一整日粒米未进，只中午在山坡摘了些野果子吃，但野果子口感又酸又涩，吃完非但不能果腹，反而令肠胃愈发难受了。
夕阳投下斜长光线，将一站一躺的两道影子拖得老长。
一群飞鸟开始归巢，翅膀“哗哗”扇动着躲回林子内，一时间，天空中尽是鸟类翅膀划过的痕迹。
狼吞虎咽咽下了糙面馒头，顾宝如意犹未尽舔了舔唇。饿了一天，她的肚子此刻好像深渊一样望不到底，一个馒头扔下去，好像一颗小石头砸不起任何动静。
她吃完，章婆也缓过了劲儿，反手撑起上半身，主动道：
“房子赁好了，花了三十押金，八十付了这个月的租。”
“难为你了，章婆。”见她想起身，顾宝如弯腰搀扶起她，随手替她掸了掸身后的屑子：
“不过临时临忙的，房子的东主靠谱吗？”
“应该是靠谱的。”章婆低头开始翻腰带缝儿，从内里抠出花剩下的铜板，边抠边答：
“凭我一个人真没法子这么快搞定，多亏了孙仙掌柜，是托她介绍了熟人的房子。你放心，孙掌柜为人不错，她推介的人的应该不错的。”
说完，将掌心里捧着的铜板递给宝如，继续交代道：
“咱俩的银钱不多，拢共是一百八十七文，赁房子花了一百一十文，买了两盒胭脂花了三十文，算上几个馒头的，还剩四十三文钱。”
宝如摆摆手，示意她收回去：
“剩下的银子你先保管着吧。天快黑了，你再借我一套衣裳穿，我去把衣服换了乔装。”
解决了今夜的燃眉之急，她心头落下了一块大石。
拿了章婆的衣物，到一颗粗壮树后换好，出来时，章婆已经细心地把两盒胭脂都打开了。
顾宝如伸出食指，先挖出一块胭脂棕，涂到掌心，合掌搓了搓，接着像给面团抹油似的，快速往脸上轻轻拍打抹均匀。
不仅脸颊，连颈部和手腕也不放过。
几息之间，她裸露在外的肤色便蜡黄蜡黄的，像极了在田间长期劳作的勤劳农民。
“炭呢？”顾宝如问。
章婆迅速掀开一个小叶包：“在这儿呢，这些够不够？”
宝如垂眸瞥了一眼，足够了，她抓着炭包蹲下，用拳头对着叶片狠砸了一阵，将炭块弄成碎末。
食指指腹往炭屑上一蘸，再把手指塞进嘴里上下一刷，牙齿缝隙便都塞满了发黑的炭屎。
她对章婆咧嘴一笑，问：
“怎么样？牙缝黑不黑？”
章婆被她逗乐了，捂嘴咯咯直笑，点头。
接下来就是画皱纹，没有皱纹，顾宝如让章婆用指甲掐了点胭脂黑，随后分别在宝如额头、眼睑、腮后及下颚等部位，划出大小长短不同的印子。
指甲在皮肤上划一下，顾宝如脸上就增添了一条细细的皱纹。
不多会儿，她脸上就添了好些皱纹和老人斑，衬上蜡黄削瘦的肤色，一身灰蓝的衣裳，背脊微微佝偻般往前缩，整个人瞬间老了几十岁。
章婆瞪大了眼睛望着宝如。
宝如在她面前转身，把背脊朝向她，走了几步路，问：
“怎么样？从背后还能认出是我吗？”
章婆闻言认真端详辨认了一会儿，蹙眉道：
“虽然肩膀往前缩了，但眼熟你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了，你的走路姿势和原来没太大变化。”
顾宝如凝神思忖了片晌，突然将皮肤微微往上撅，上半身前倾凸出少许，双脚微微外八，试着朝前又走了几步。
“这样呢？还能认出来？”
章婆忍了忍，没憋住，噗嗤一声咧开嘴，漏出大大的门牙洞：
“认不出了，但你这样像只鸭子，太夸张了。”
顾宝如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就是在学鸭子走路，不过她从前也见过这样走路的人。
两人商量着，调试了几次走路姿势，最后虽然还是鸭子姿势，但瞧上去自然多了。
顾宝如抬手，下意识想擦下颚的黏腻，但想起脸上画了伪装，急忙把手臂垂下去，笑道：
“那我以后在人前就这么走路了。”
她肤色蜡黄，伪装到牙齿缝隙，一笑，皱纹就轻轻颤动，挤到一处，再配上一口发黑的烂牙，真有那么几分似模似样，瞧着就像年约五荀的老妇人……
章婆收起笑脸，绕着她转了一圈，道：
“那咱俩以后在人前就是老姐妹，你就叫如意，如意婆，咋样？”
“好！我以后就是如意婆，如姨婆也行。”宝如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收拾起包袱，两人背着夕阳的余晖，追着自己脚下长长的影子，匆匆往淮阴县里赶。
章婆腿脚略慢，顾宝如因为改变了行走姿势，还没很适应，很来两刻钟的路，两人愣是多耗了不少时间才回到。
夜幕降临，为两人做了极好的掩饰。
淮阴县夜市开了，灯影叠叠，两人贴着夜市边际，光明正大路过井字街。
看到有买馒头的摊子，顾宝如和章婆顺路买了四个，一人两个，揣在怀里往住处走。
离开井字街，别的长街立马暗色了许多。
想起曾经被人尾随过的经历，顾宝如将木桶里的石斧拎在手里，竖起了耳朵格外警惕。
章婆低声在她耳边说：
“房子在东边的谢榕巷那一片，离井字街不算特别近，但也不算很远……”
“谢榕巷？”顾宝如表情一怔，宋姥姥家不就在谢榕巷那一带吗？
夜色昏黑，章婆看不见她脸上的错愕，闻言只在浓稠夜里点了点头，继续道：
“就是房子有些陈旧，还在巷尾，不过我亲自瞧过了，锅碗瓢盆和床席桌凳都是齐全的，咱们能直接住进去，抽时间把东西洗一洗擦一擦就成，不用再额外花钱添置了。”
她们两人所有的银钱，买了夜市的馒头，就只剩下三十七文钱了。
想到此，章婆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思索着往后的日子该怎样才能节省一些，把铜板掰开来花，得保证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牙缝间。
同时她也不免偷偷好奇，顾宝如说有法子来钱，但紧凭手里这三十七文钱，要怎么做才能让钱生出更多的钱来？
恐怕只有财神毑下凡才能做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