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两人暴露在毒辣日头下，胡金梨脸庞被晒得金黄，褶皱里汗浆闪闪发光。
她低头看了看地面的烈阳影子：
“这个时辰，那些畜生也该饿了。要不你和我一起推泔水过去吧？我知道壮骨草位置，我带你去，摘完立马就走，应该不会有事。”
“那就多谢了。”顾宝如布帕卷成一团，揩试衣领间的汗水。
两人回林间屋子前，把剩余的半桶泔水抬上独轮车。
泔水桶才上车，屋子里睡懒觉那条黑狗就立马飞跑出来，围着独轮车打转。
“去！”胡金梨用脚轻轻踢开它：“饿死鬼投胎的货。”
说着，拿了水瓢舀出几勺，倒在一个水槽里。
黑狗立马低头吃起来。
刹那间，林子里附近的土鸡，纷纷扑腾着翅膀飞跑过来，抢到水槽边上，和黑狗一起啄食泔水。
“不用管它们。”胡金梨瞥了眼，对顾宝如打了手势。
两人一起推车往山坡方向去。
约莫正午了，影子也受不了日头的折磨，躲到人鞋底下去了，好在靠山，虽还是热，但温度也能忍受。
独轮车碾过墨绿的草地，还没靠近那片树林，远远就听见野狗的吠叫声，訇訇唠唠，有几分恐怖。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只眨眼，吠声大了数倍，声音传入耳朵的同时，视线里看见林间猛地蹿出一群野狗，气势汹汹。
顾宝如目视前方，默数了数，至少有十七八条狗，体醒大小不一，瘦而精壮，撒开四肢向人跑来，嘴里流着涎水。
她心跳加速，双腿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这么多野狗聚在一起，倘若要攻击人，不出半刻就能把人撕咬成块了……
“不用怕。”察觉出宝如的退缩，胡金梨把独轮车上的两个木盆扔到地上：
“这些畜生吃饱了就不会咬人。”
边说着，她边飞快用木瓢舀出泔水，分到两个盆里。
才落下一瓢，野狗就蜂拥而来，哼哧哼哧舔舐的模样，像极了一头头饿狠了的猪。
“去！”胡金梨用脚推开聚得密密实实的狗头，迅速把泔水倒下去。
等两个盆都装满了泔水，野狗又迅速扎堆吃了起来。
“我们走吧。”胡金梨将木瓢扔回空的泔水桶里，拿起车上的短柄铁镐，率先一步带着顾宝如入了林子。
和果林不同，这是片野林子，无人打理，荒草藤蔓丛生。
才踏进去，顾宝如周身就萦来一群飞蚊，嗡嗡乱叫。
顾宝如把布帕扯直搭在后颈上，防止蚊虫叮咬。
走了没多远，就瞧见个浅坑里长了不少壮骨草，一簇簇翠绿翠绿的，长在杂草间，要不是仔细观察，很容易忽略。
胡金梨把短柄铁镐递给宝如：“要多少你自己挖吧。”
顾宝如蹲下，利索挥动手里的铁镐开始挖锄。
铁镐就是比她的石斧好用，才一刻钟不到，两人手里都搂了两大把壮骨草。
“应该够了，这么些能吃上五六日了。”她收起铁镐，擦了擦脸颊汗水。
蹲下的时候，她裤腿便往上缩了一截，脚脖子被蚊虫咬得奇痒无比。
顾宝如用力跺了跺脚，和胡金梨两人飞快离开。
出了林子，野狗群早已把泔水吃个精光，看见两人，立马吠叫着跑过来。
顾宝如脚步一滞，身体下意识有些僵硬。
“去！去！狗东西，吃饱了就滚开点儿！”胡金梨手里抓着壮骨草，挡在宝如面前，抬腿左右挥踢，替她驱赶野狗。
野狗被胡金梨呵斥，一点也不气恼，反而竖起了尾巴，不停地冲两人摇晃。
顾宝如表情松缓了些，问：
“这些野狗，好像也没有那么凶，是你喂惯了的原因么？”
“这些畜生，谁有吃的就对谁摇尾巴。”胡金梨领着她回到独轮车旁边，道：
“除非饿狠了，不然也很少攻击人的。”
顾宝如低垂眼睑，默默记下了她的话，将壮骨草放在车板上。
收了盆和桶，替胡金梨把车推回果林里，顾宝如就抱着壮骨草返回县里。
虽过了正午，但太阳的毒辣一点也没收缓，反而愈发闷热了，呼吸时鼻子像两座小小的火炉，捂着一团无形的火，一下一下炙烤着唇沟。
走在黄土路上，顾宝如口干舌燥，脑袋被日头晒得直发昏。
顶着大太阳，她不敢一直在路上走，唯有走走停停，靠着两条腿慢慢回到淮阴县。
到了县里，看见榕树，宝如立马快步冲到树影下。
从太阳底下进入树影范围，仿佛从火海里爬出来似的，等风从身边穿梭过，她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
树荫下乘凉的人不少，一个拿着葵扇的老妇人突然开口：
“你们听说了没，县北陈家昨夜遭贼了，陈家老爷也失踪了。”
话音才落，众人眼睛“刷”地一下锁在老妇人脸上。
见引来众人瞩目，老妇眼里闪过满意，不等旁人问，就主动说下去：
“我也是听倒夜香的老头子说的，他亲眼瞧见昨儿有贼翻进了陈家院墙里。”
“胡扯，哪有这回事？”
旁边拿针线的女人翻了个白眼，接话道：
“陈家那样的大户，要是遭贼了，消息今早不得传遍了？怎会捂得半点风声都没有？
再说了，附近十里八乡的贼匪早两三年前就被清杀光了，怎么会闹贼，还敢把人掳走了……”
“有道理。”旁边一个老头子凑过来，蹲在地上道：
“去年陈家丢了一个花瓶就立马报衙门了，闹到全县夫孺皆知，今年发生这样大的事，怎可能不报衙门？”
闻言，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女人和老头的话。
老妇人捏着葵扇，面露不悦：
“我也是听说的，你们爱信不信吧。”
顾宝如悄悄竖着耳朵，躲在人群后面，问了一句：
“要是报衙门会怎样？”
“那阵仗就可大了。”老头砸吧砸吧嘴，回忆起去年发生的事：
“住在这县上的都记得吧？”
他先是用目光巡视了众人一圈，见其中有不少人点头，才继续道：
“陈家是上午报的衙门，当日衙役就把县里每户人家都搜了个遍，连没人住的老屋、水缸、粪缸，都要搜瞧一眼……”
顾宝如耳朵倏地被刺了两下似的，心脏顿时剧烈跳了起来。
她下意识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