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吃过早饭，顾宝如自觉把碗筷洗涮起来，借口说要去县里继续找活儿做，就离开了棠海药铺。
天已经大热了，阳光像一条条带着倒刺的藤蔓，铺天盖地织成网罩下来，打在人身上，皮肉汗涔涔的，通体发烫。
顾宝如摘了片野芋叶顶在头上，出了淮阴县，滚烫的黄土隔着鞋子，熨着她的脚底。
路旁是大片大片的农田，田里稻谷已经成熟，金黄饱满压弯了腰，沉甸甸几乎要垂到泥里去。
走的是人多的大道，错身而过的行人多是往淮阴县方向去的，垮篮的、赶骡的、挑担的，顾宝如像只逆流而上的鸟，别人飞往南，她孤零零飞往北。
山坳村不远，但太阳实在太毒辣，顾宝如走走歇歇，手里揩汗的布帕沾满了她头颈渗出的汗浆，耗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到目的地。
她迎着刺目阳光瞭望，山坳村就在一片矮山坡附近，村头果然有一大片青翠果林。
出门没带水，又走了许久的路，顾宝如整个人本来已经被太阳晒蔫，看见果林，双腿瞬间又注了劲儿，飞快跑过去。
还没靠十分近，就瞧见一只鸡扑棱着翅膀从林间飞过，隐隐约约的，鼻尖也开始嗅到了鸡粪味。
应该就是这儿了！
树上结了不少梨子，但果子还小，没到采摘的时候。
顾宝如边打量了四下两遍，布帕抹了抹下颚的汗珠，开始大声喊胡金梨的名字。
她边喊边来到果林面前，养鸡的范围用渔网拦了起来，渔网上还挂着带刺的树藤，让人不好翻越。
她顺着渔网走，边走边观察视线里偶尔跑过的土鸡，一个个被养得肥美活泼，看得她眼馋不已。
她已经好久没沾荤腥了，这么多土鸡出现在眼前，即便还是活生生的鸡，但肚子里的馋虫已经被钩出来了。
宝如不禁在心里谋算，如果能用这儿的鸡爪子做泡椒凤爪，盘营起来，将来生意一定不会差！
“哟，来了啊！”胡金梨从果林那头跑来，看见顾宝如，咧嘴笑着迎接她：
“你再往前走走，从那头进来。”
她抬手指着自己身后的方向。
进了鸡场里，顾宝如闻见的鸡粪味愈发浓烈，跟着胡金梨的身影，她瞧见林间盖了两间低矮的鸡舍，鸡舍前摆着好几个水槽，几只土鸡正在水槽面前咕噜噜喝水。
看见鸡喝水，顾宝如也口渴了，她忍着异味问：
“有水喝么，我来时没带竹筒。”
“跟我来吧。”胡金梨领她绕过鸡屋，到了稍微远些的上风位置，还有另一间约莫人高矮的屋子。
胡金梨从里面拿出竹筒和一片荷叶，将荷叶卷成漏斗状，底部的尖尖折起来，让顾宝如拿着。
连喝了两趟水，顾宝如才总算解了渴，擦擦嘴巴，跟随胡金梨去看土鸡。
“你瞧，这儿一大片地方，都是圈养鸡的，随便抓一只都肥美得很！”
胡金梨慢步走向一只土鸡，趁鸡不备，猛地逮住捞起来，抱到顾宝如面前。
顾宝如摸了摸土鸡腹下，确实圆滚滚肉甸甸的，“养得不错。”她点头给予夸赞。
胡金梨笑得自豪，脸像朵盛放的花：
“不知你东家到时摆几桌呢？县北陈家可是大户，怎么着一次也得摆上五六十桌吧？”一桌一只鸡，摆一次宴席，起码会从她手里买六十只鸡吧……
越想，胡金梨脸上的笑越藏不住，对顾宝如热情如火。
顾宝如假意观察鸡，一会儿让她抓只鸡来摸摸，一会儿询问鸡舍共有多少鸡，每日怎么喂养……
胡金梨是养鸡好手，有问必答。
“你养的鸡确实很好，不过，我说了不算，还得回去问东家的意愿。”顾宝如很满意，目光落在那些土鸡的鸡爪子上面，眼神暗暗闪过热切。
“那就有劳你回去多帮我说合说合了。”胡金梨有些紧张，搓着双手：
“这段日子是鸡出栏的最好时期，要是错过这一批，就得等秋后了。”
“什么意思？”顾宝如不解，“难道卖完这一批鸡，你以后都不养了么？”
“不是。”胡金梨食指向天，指了指两人头顶的果林：
“梨子快成熟了，鸡爱吃熟的梨子，会飞到树枝上啄烂梨子，所以卖完手里头这批鸡，我得等收完梨子后才能继续养。”
原来如此。
顾宝如明白了，又问：“你手里这些土鸡，一般会卖给谁？”
养这么多，手里肯定有稳定的买家，否则到出栏时候卖不掉，鸡养老不值钱，就砸手里了。
“这不能透露，总之，要买我鸡的人多得很，你东家若是要，就得赶紧和我说一声，我到时给你们留肉最好最嫩的。”
胡金梨是做营生的，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故作吊宝如胃口。
顾宝如也不刨根问底，移开了视线，答应道：
“那行，我回去后会和东家说，如果东家要，我会在三日内再来找你，如果不来，就是东家选了别人的。”
两人聊得愉快，看土鸡不花什么功夫，看完谈完，就能回去了。
可顾宝如还不想那么快回淮阴县。
她打量着果林，旁敲侧击：
“你不是说这附近野狗多么，我来时还怕遇上呢……”
“喏，野狗地盘在那头呢！”胡金梨指了指山坡方向：
“那些畜生白日都藏在那儿呢，一般到饭点、或是日落后、天亮前才出来，你不用怕，它们白日都在自己的地盘里，只要你不过去就不会有事。”
绕了这么一大圈，终于打听到野狗的踪迹，顾宝如不由激动，但没表现在脸上，望着山坡方向点了点头。
两人慢慢抬腿往果林外面去，地上不时会有鸡粪，顾宝如小心盯着地面，挑着能下脚的地方，过了会儿，又问：
“对了，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壮骨草么？我想摘一些回去。”
既然这附近有山，即使是山坡，按理说也适合壮骨草生长。上回交到宋毓手里的壮骨草不多，应该吃完了吧？
“有是有，不过……”胡金梨略顿了顿，面朝藏野狗的方向：
“长在那些畜生的地盘里，你面生，那些畜生不认识你，要是这么过去，恐怕有危险。”
顾宝如眼底暗芒一闪而：
这不就巧了？她正愁没借口接近野狗地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