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后门在一条巷子里，夜晚灯火映照不到，巷子里黑黢黢的。
顾宝如抽出腰间的石斧，紧抓在手里，慢慢探步靠近。
没走多远，鼻尖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异味，抬头，便瞧见前方模模糊糊有人提着盏灯笼出来。
顾宝如身体下意识贴墙站立，尽量隐藏在阴影里。
“汪汪！汪！”一条黑狗蹿了出来，对着顾宝如躲藏的方向狂吠。
“死狗，吠什么？”灯笼被人提高，照亮了一张苍老的女人的脸。
顾宝如避无可避，挪了挪脚步，站到巷子中央。
她甫一动弹，黑狗吠得更凶，仿佛下一瞬就要扑上来狠咬一口。
顾宝如手中的石斧蓄势待发，要是黑狗敢上前，她就绝不手软。
“滚回来，死狗！”提灯笼的女人也看见了她，嘴里骂骂咧咧，将灯笼挂在不远的独轮车上：
“见人就吠，再吠就用针线把你的狗嘴缝起来！”
“汪~”黑狗似乎听懂了女人的话，吠声顿时小了许多，看了两眼顾宝如，最后转身跑回女人身边，绕着她的小腿打转：
“汪！”
女人抬脚轻轻踢了踢亦步亦趋的黑狗：“再靠那么近把你尾巴踩断！”
黑狗丝毫不怕她，中气十足吠了一声，似乎在和她对骂，但还是挪了挪位置，靠到了独轮车的轮子旁边趴着。
观察了片刻，顾宝如看出来了，这女人嘴巴像刀子似的，骂起狗来凶恶无比，脚上却没舍得用力踢狗，狗似乎是她养的。
既然已经暴露，宝如也不再躲藏，将石斧塞回后腰，抬步靠近独轮车。
女人神情冷漠，自顾转身回客栈，不多会儿，从小门里提出一桶泔水来。
独轮车上放着一个大木桶，顾宝如看她艰难抱起那桶泔水，想要倒在大桶里，于是上前两步，主动道：
“大娘，我帮你。”
一桶泔水很沉，异味又浓烈，女人动作停滞了下，没有拒绝。
顾宝如托着木桶底部，往上一抬，帮她顺利把泔水倾泻进大桶里面。
黑狗听见哗啦啦的倒泔水声，围着独轮车哼哼唧唧。
女人用木瓢舀了勺泔水，泼向地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早晚把你宰了，你们这些死狗，一天到晚围着我的养鸡场，狼心狗肺的畜生！”
边骂着，女人拎着空桶回了客栈。
顾宝如目光惊异，暗自思量：
听这人嘴里无意间透露的话，她似乎养了很多鸡，鸡场附近有很多狗在盯梢着？
思索间，女人又提了一桶泔水出来，顾宝如立马上前。
一边配合女人抬木桶，宝如一边试探问：
“大娘，你收这么多泔水，是喂鸡还是喂狗？我方才听你说，你有个养鸡场……”
“关你屁事？”话才出口，就被女人语气恶劣骂了。
顾宝如眼神一愕，眉心微皱：
“我正好想买鸡肉，听你提起，我才问一句，你这么凶干什么？”
闻言，女人这才拿正眼扫了她一下，目光落在她肿胀的左脸上，又看了她这身衣裳的布料，撇撇嘴：
“就你这样，能买我几只鸡？二十只以下不卖！”
顾宝如被噎住，嘴硬反驳：
“少在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我是买不起，但我东家买得起啊！”
“你东家是谁？”女人问。
顾宝如脑筋急转，随口胡诌：
“知道县北陈家吗？那就是我东家！过几日东家大寿要摆宴席，别说区区二十只鸡，就算二百只也不在话下！”
听见数量，女人态度立马缓和了许多，追问：
“真要那么多？我的养鸡场就在县外五里路的山坳村，我养的走地鸡是附近闻名的好，你东家要摆宴，用我家的鸡味道绝对好！”
顾宝如佯装不信，斜她一眼，指着独轮车上的泔水桶，反问：
“你的走地鸡，就是用这些泔水喂出来的？”
“不是，这些泔水是喂野狗的！”怕她误会，女人赶忙解释：
“我的养鸡场在果林里，鸡从小吃野果子野虫子长大，养在林子里也有足够的地儿让鸡跑动，养出来的鸡肥而不腻、肉香不柴，就连下的蛋也是个顶个的好！你要不信，明日就到我的鸡场里瞧瞧，保准你满意！”
“喂野狗？”顾宝如抓住了关键，眼里露出疑惑：“野狗野生野长，还用你喂？”
“你是不知道，这山野旮旯野狗可多了！”
提起野狗，女人立马愁眉苦脸：
“不收泔水喂野狗，野狗就要把我的鸡咬死……”
原来如此！
顾宝如计上心头，道：
“这样吧，我今夜回去先和管家说一声，要是管家同意，我明日就去你的养鸡场瞧瞧；
不过先声明，想给县北陈家寿宴供肉菜的人多了去了，我只是去瞧上一瞧，可不能保证东家最后一定会买你的鸡。”
“这我明白。”女人脸色转忧为喜，拍着胸口道：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我胡金梨养的走地鸡够好，就不怕你们东家货比三家！”
说完话，胡金梨连忙拎着空桶回客栈，来回折腾了好几遍，直到把独轮车上的大木桶装满。
“姑娘，真是谢谢你了，你记住了，明日到了山坳村，我的鸡场就在村头的果林里，你瞧不见人，就大声吆喝几嗓子，我能听见的，我叫胡金梨。”
又叮咛了一遍，胡金梨才满意，推着独轮车离开。
黑狗舔完了地上的泔水残渣，撒开四肢飞快追上去。
顾宝如停在原地，盯着胡金梨离开的背影，目光幽深。
“山坳村……”她低声呢喃。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野狗的踪迹这么快就寻到了。
她心脏顿觉轻松，在心里快速算计——
野狗在县外，该怎么把它们安全引到破庙里去呢？
来了淮阴县一段时日，顾宝如对县里有了大致的了解，可还未曾离开过淮阴县半步。
夜色浓稠，远离了井字街，喧闹的声音渐渐被抛在脑后，耳边渐渐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
她加快步履，警惕数着自己的步伐，摸回棠海药铺后门，开了锁，悄悄钻进去。
她得抓紧时辰睡觉，养好了精神，明日去寻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