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别人问？”火光跳跃中，宋毓眸底的戒备慢慢放松下来，转作疑惑：
“女人还是男人？”
顾宝如心虚，食指弯曲挠了挠额角：“女……男人！”
她本想回答女人，可脱口的一刹那，害怕宋毓藏私，立马又改口成男人，且还似模似样地比划双手，形容道：
“个头和你差不多……也不对，好像比你矮一点、瘦一点；
他身体太孱弱了，每次让他抬鱼筐，走几步路他就喘得不行，老嚷嚷抬不动没力气；
都在同个鱼棚上工，他做不动的活儿，我们就要替他分担……所以，我才想问你是怎么练的，有什么窍门，要是他也能练得跟你一样强健有力气，其余人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只片刻，顾宝如就虚构了一个男工出来，说到最后，她口吻愈发坚定，带着满脸诚恳望着宋毓，好像真为这件事苦恼了许久一样。
听完她的话，宋毓表情释然，放下挡胸的双臂：
“窍门算不上，这种事，难在坚持二字……”
“我相信她一定能坚持的！”见他肯透露，顾宝如双眸里迸出亮光。
她目光太热切，宋毓被她盯得有些耳热，避开了视线，落在院内那颗矮树上，边思忖边道：
“若是身体太孱弱，不宜求成心切，太急躁反而会伤身，可以先从简单的几个动作入门……”
“比如坚持每日晨起疾跑，不过身体太虚的人，初始要跑慢一些，可以先疾行半里路，等适应后，再慢慢跑一里路、二里路，逐渐增加……”
顾宝如求知欲·旺盛，连忙点头，双眼里似酌了两汪清泉，聚精会神，忽而问道：
“可疾跑只需要用腿，那手臂呢？怎么做才能让手臂粗壮有力气？”
锅里的煎鱼香气四溢，宋毓取了长筷和铁勺，双手配合着将鱼翻了个面，随后放下勺筷，起身走向矮树：
“可以这样，找一处比自己高的地方，把身体吊起、落下、吊起、落下……”
边说着，宋毓双手抓住树杈，亲自给顾宝如示范了几次。
双脚落地后，他掌心里沾了不少木屑，拍了拍，手掌还有少许残留，干脆俯身撑到地面：
“这叫做掌上压，以双掌和前脚掌为支点，一俯一撑，不仅能锻炼双臂的力量，还能活络全身筋骨……”
夏衫薄，此时一阵夜风吹来，抚过宋毓背脊，衣衫下壮硕紧绷的背脊肌肉，便若隐若现，暴露在顾宝如眼底。
宝如睁圆了双眼，目光不自觉从他肩颈扫向小腿，将那一身曲线清晰的肌理线条收进眼底……
曾经见识过他不着上衫的魁梧模样，顾宝如眉头深蹙，下意识有些嫌弃，同时又不禁眼热，问：
“那练出腱子肉来，需要多久？”
灶火摇曳了几下，火势一下被风拨旺。
宋毓急忙撑掌起身，拍了拍掌心的尘土，将木柴往外抽出少许。
他舀了一瓢水，洗净双手，坐回矮凳上：
“因人而异，贵在坚持。”
“说了跟没说一样……”顾宝如表情露出失望，小声嘀咕。
不过，宋毓教了她好几个强身健体的窍门儿，愿意说这么多，她今晚收获也不小了。
宝如在脑海里细细回忆了一遍宋毓方才做的动作和姿势，把这份秘诀牢记在心，打算明日就锻炼起来。
“不过……”
她拧起双眉，又有新的疑问：
“我们鱼棚活儿累，忙到天亮身体已经很困乏了，能睡醒一觉再锻炼疾跑吗？”
宋毓慢慢用勺子推了推鱼，发现鱼皮不再沾锅，又迅速翻了一次面，小火慢煎着，头也没回地点了点头：
“自然可以，不过，日头太猛烈时千万不能跑，容易染暑疾。”
“好，我记下了，会转告给她听的。”顾宝如受益匪浅。
谈话间，鱼已经煎熟了，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宋毓将鱼盛上碟子，递给顾宝如，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锅：
“那里面有饭，劳烦你，去扶姥姥到堂屋。”
嘱咐完，他已经端起铁锅走向水缸，趁锅还热乎，舀了水，“滋啦”一下倒下去，找出一节晒干的丝瓜络，抡起胳膊迅速擦洗……
盘中鱼香扑鼻，顾宝如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她在堂屋进进出出，等将宋姥姥扶好落座，宋毓也早已洗完了大锅，提着饭锅进门。
顾宝如下意识起身想离开，却被宋毓魁梧的身形挡住去路：
“去哪？要开饭了。”
“留下来吃晚饭吧。”宋姥姥也开口挽留：“粗茶淡饭，你别嫌弃。”
顾宝如连忙摆手，有鱼有菜，她怎么会嫌弃！
“姥姥，你们先吃，我想出去洗个手再回来。”
闻言，宋毓才让开了身体，抓起桌上的碗，弯腰盛饭。
顾宝如急忙抬脚出堂屋，走到水缸旁，扭头瞥了一眼堂屋，宋毓弯着腰看不见她，宋姥姥有眼疾也瞧不见这么远……
她立马绕过水缸，脚底抹油开溜！
等宋毓盛好了三人份的饭，坐直身望出去，朦胧光影中，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她走了！”宋毓立马起身追出门。
几乎家家户户都熄灯了，等出了院门，外头几乎没有光亮，只有天上一弯极浅的月牙儿，幽幽悬在夜空中。
怕惊动四邻，没法出声呼唤，宋毓追出去一小段路，仍旧没瞧见顾宝如踪影，就只好返身回去。
院门轻轻开合了下，他高大的身影从门缝间跻入内。
须臾，邻户人家的墙角有道黑影动了动，慢慢走到路中央……
顾宝如抬手扶了扶胸口，松了口气，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躲了起来，否则还真可能被他追上了……
宝如从腰后衣衫内抽出石斧握在手里，这才迈开大步，回属于自己的破庙。
·
翌日。
好不容易熬到下工，顾宝如腰酸背疼，一站起身，就感觉天葵带湿濡濡的，葵水在胯间哗哗泉涌。
她还清了欠章婆的粥钱，同时也向女工们打听到摔伤筋骨的人，想要尽快恢复，最好是每日用猪筒骨和新鲜的壮骨草炖汤喝，连喝七日，以形补形，很快就能痊愈……
顾宝如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她记得在山里捡野鸭蛋的那个自然天坑里，好像就长了一些壮骨草！
她在心里谋划：
要是能将壮骨草采摘回来，一来能让宋姥姥手肘早日康复，二来她昨晚连夜决定好了，既然要笼络宋毓，送壮骨草也能在宋毓心里留个好印象……
章婆说，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讲究有来有往，一来二去，自然就熟络了，只要熟络，就容易日久生情。
谨记着章婆的教诲，宝如心急更换天葵带，步伐小而快地往破庙赶，心里暗自可惜：
自己要不是正来葵水，今天就可以进山了！
现在只能等葵水彻底过了，才能再去北山一趟。
·
眨眼又过去两日。
原以为葵水至少会来四五日，可没料想，到了第三日葵水竟然就停了！
顾宝如觉得不可思议，她来葵水的日子虽然不太准确，可每回约莫都要五日，这次提早就停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既然葵水结束，宝如也决定把去北山一事提上日程。
这日下了工，顾宝如准备回去把天葵带取下洗起来，就立马动身去北山。
可没想到，一副衙役打扮的宋毓，突然出现在码头，一脸严肃，截住了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