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量的双腿这些时日逐渐平稳,加之从军多年,力气绝非常人能比。
他轻而易举扛着赵姨娘往里走,经过疯长的杂草、嶙峋的怪石。
最终,进入了光线昏暗的地牢,其中充斥着浓郁复杂的血腥味。
赵姨娘挣扎怒骂了一路,全然没用。
吴量停下,将赵姨娘扔到地上。
赵姨娘疼得龇牙咧嘴,正要骂人。
却听吴量道:“将军,带到了。”
“嗯。”
嗓音低沉、冰冷。
赵姨娘瞬间认出了这是成炀,她本能地感到恐惧,所有骂人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也是冷静了下来,她发现,其他两个人都在,看样子已经受过刑。
红袖浑身狼狈地栽在地上,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唯有吴大夫仍清醒着。
上首一把黄花梨圈椅上,成炀坐姿慵懒,脚边趴着他养的那头猛兽。
他单手托腮,语气难辨喜怒:“吴大夫,你再不坦白,我可就对赵婉蓉用刑了。”
“别!”
吴大夫嘴角渗出鲜血,“这一切都是我干的!与赵姨娘无关!是……是我恨极了夫人,听说她与宫中华阳公主早有恩怨,所以,我安排了红袖,一起入宫……”
成炀挑眉:“还有呢?”
吴大夫犹豫。
成炀开口:“那就上刑。”
追风抖抖浑身毛发起身,露出狰狞獠牙。
它也是刑具之一。
“不……不要!”
吴大夫急切地抬起头,“将军,我说!我……是我,我替换了老太太的药方,令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都是我做的!”
他哽咽道:“将军明鉴,放了赵姨娘吧!”
成炀却笑了。
他看向吴量:“真没想到,你叔父还是个情种。”
吴量真是臊得慌。
他们叔侄二人早年落魄,若非老将军与老太太收留,早成了路边两具枯骨。
没成想叔父竟见色忘义,与赵姨娘勾搭到一起。
陷害将军夫人,还对老太太用毒!
甚至替赵姨娘扛下所有的罪责,叔父到底怎么想的?!
“既然情深如此。”
成炀动了一下身子。
吴大夫以为他心软了,脸上浮现出希望之色。
却见成炀的唇角勾起恶劣的笑意,“那我就更得拆散一下了。”
他摩挲着手指,“一个死,一个活。”
吴大夫一怔。
赵姨娘也是惊恐地抬起了头。
“商量一下吧。”成炀还有些好心地催促。
吴大夫望向了赵姨娘。
他是真心喜欢她的,扛下她的过错,为她去死,没什么不可以。
可赵姨娘并不是这么想,她拼了命道:“将军,他说了,都是他干的,你杀他!你将他杀了!我是无辜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吴大夫又怔住了。
成炀笑着看过去:“吴大夫,看来是你一厢情愿,赵姨娘并不领情。”
吴大夫脸色灰败。
“她的心思,恐怕还在我的父亲、我的大哥身上。”成炀声线凉薄,眉间蔓延开戾气。
“将军,我知错了!那些都是我年少无知犯的错,求您大人有大量,饶恕了我吧!”赵姨娘潸然泪下。
可见识过另一张哭泣的脸庞,成炀看着她,只觉得虚伪恶心。
他眉峰一皱,站起身来,抽出了佩剑。
室内烛光微弱,在锋利剑刃映出寸许寒芒。
吴大夫心如死灰,闭上了眼睛。
利刃划破空气,将皮肉生生割开。
一瞬之间,成炀冷着脸,利落收了长剑,血水顺着剑刃滴落在地。
赵姨娘强装出来的无辜、可怜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白皙的脖子上慢慢地浮现出剑伤,口子裂开,血水不断地喷涌出来。
成炀垂眼,恰到好处地挪了一下脚步,没让一滴血溅到他的衣摆。
吴大夫察觉到不对劲,看过去时,赵姨娘已倒地不起,身下一滩深色血迹不断扩散开来。
“婉蓉!”
他喊声凄楚,手忙脚乱地爬过去,将人扶起来,可赵姨娘早已没了呼吸。
他怀抱着赵姨娘的尸身,呆坐原地,久久难以回神。
成炀收剑入鞘,嘱咐吴量:“收拾一下。”
“是。”
成炀会杀赵姨娘,吴量并不奇怪。
赵姨娘寻常那些手段,都可以当小打小闹,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那顶多是警告一下。
可这回,她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当朝公主的头上。
若非运气好,皇帝并未真的勃然大怒,否则今日可不止这么简单。
得罪了公主,牵涉到皇室,那是要株连全族的!
成炀都已经往外走了,没几步,又转头:“对外一概都说,是红袖杀了赵婉蓉。”
“对夫人也要这么说吗?”
成炀笑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找替罪羊?”
吴量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
过去大将军要杀谁从不用遮掩,这回破天荒地用了,究其原因,是因为夫人。
他不想吓到她。
真是好感人的爱情!
·
卿令仪卸下珠钗,又换了身轻便的衣裳。
碧微看着她脸上的伤痕,还是心疼:“仔细看看,伤得还是很严重的。夫人,我去找吴大夫拿些药膏。”
卿令仪笑道:“那你去吧。”
“夫人等我!”
碧微走后,卿令仪嫌梳妆台的凳子太硬,硌屁股,因此撑着起身,转去里屋的梨花榻上。
这些时日睡多了,她也算是适应了,光是坐着都觉得舒服,没一会儿,索性躺了下去。
躺着更舒服,只觉得浑身的疲惫疼痛都减缓了许多。
卿令仪缓缓闭上眼睛,一心享受。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都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认为是碧微,懒洋洋的,也没睁眼,开口问:“这么快药膏就拿来了。”
对方不作声,站到梨花榻前。
“怎么不说话?”
话音未落,卿令仪突然感觉右脚脚踝被抓住了,那触感和力道,完全不像是碧微。
她倏地睁眼,看见成炀英俊冰冷的脸庞。
她的面颊不自觉地红了,唤他:“将军……”
音调软绵绵的,莫名地透露出些撒娇的意味。
“卿令仪。”
成炀挑起一侧眉梢,“劝你别这么勾引我。”
卿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