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事情结,单薄地背脊因着剧烈的运动越发开始弯曲起来。
月光盈下,七拐八拐自巷子中窜动。
最终青年收起声音,将放在唇边的一块柔丝手帕折叠起来放进风衣内。
轻佻的眉眼弯弯,不含情绪的看着面前一条深居巷尾,在整座城市中毫不起眼的街道。
惨白的阳光在每一块青旧瓷砖上撒下,街道最口是一棵巨大的柳树,百里柳树成荫不过有,少说也得有数十米左右。
整棵柳树茵茵盘根错节,栽种在一片围好的花园中。
千里迢迢而下,柳叶在不知多少错综复杂的枝丫中佼佼者而生,湉湉水面恒久而波动的地面随着步履蹒跚的走动而泛起涟漪层层。
彼时,街道各处店铺点亮通透的灯笼。
风一经吹动,纸灯笼的灯芯中便摇曳生姿一出。
这白花花的纸灯笼惨白无道,可每一家却都会在老旧的屋檐下都会挂上两盏。
然则最显眼的却还是灯笼表面用墨在上左灯笼书一“请”,上右则书一“送”字。
除此之外的共同点还有每家每户的房门左右正对,且正对的房门的屋檐前都会放上一个铜色的八卦镜,或是五帝钱,亦或者是红绳类。
而在其后每家每户、屋舍俨然的奠定根基下都有三寸五分木门槛,且朱砂映红,嫣然无比。
青年步伐轻快,黑猫般融入黑夜,屡屡轻快的无声无息在黑夜中找到一处灯火。
而被抛却身后的街头上方,偌大的木头牌匾篆刻着三字,被漆黑的朱砂一笔一划的描绘一下又一下。
仿佛可以从木牌匾中渗出的阴冷气息,与整条街完美融合。
“丧、葬、街”。
格外契合的名字,柳树阴冷的张牙舞爪在黑暗中。
·
九臻抬眸看着眼前大开的店门,写着“老陈记丧葬”五个字。
龙飞凤舞的愁浓不下,青年收回视线默默跨过门槛,走进内里。
甫一入内,全身的毛孔便开始极力收缩起来,阴冷的气息在全是木栋梁支撑每一个节点的房内无处不在。
“谁啊?”
一道询问从视线尽头的房间内传来,整个大堂的灯光被一只手顺势打开。
啪的一下,白炽光瞬息之间包裹住整个堂屋,无数大红大绿配色的纸扎如同活灵活现一般目中看着来人。
大大正色的腮红打在每一个纸童男童女的身上,无神的眼睛没有一丝丝的聚焦,然则在纸扎中有目的纸马却突然间吱呀吱呀的被风吹动。
就在这场混乱间,又突兀来一声剧烈的声响,众多纸扎不断挪动,众多纸扎依着的身后木门被大力打开,狂风一吹一下,呜呜的不停。
月光斑驳陆离,光怪的昏黄色调的灯泡在身后木门的园子里一闪一闪亮着,而在不断交接重逢,接憧而至的灯光下,几十口棺材悄然矗立在院子中。
属于木头独有的气息被陈年的颜料味压下,沉重冲鼻到可以反胃的味道被狂风不断挤压送到屋中。
纸扎们继续活蹦乱跳,群魔乱舞的在每一个节点僵持。
棺材仿佛送葬一般的映入眼帘,白色调的大大“奠”字正对脸门,多多少少的花圈巍然不动至两旁。
就在这场疑似可以被称作“狂欢”的派对中的进行间,一道老旧的身影手里拖着一顶油灯驼着背踉踉跄跄的走开。
来着的老人犹如枯骨,只有薄薄的一层皮面遮盖着内里。
层层叠叠搭起来的骨架颤颤巍巍的挪动着身影,混浊的眼球一下又一下的聚焦看着屋内杂沓参差的景象,喉间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出来。
浊气长吁又下,风诧异的停顿便带上门遣散而去。
纸扎们纷纷扬扬乱动,一个个归位。
老者看着紊乱的房屋重新井然有序,才挑起手中的油灯照在来人的眼前。
只是这不照不知道,待到看清来人的面孔时老者面目可见的一缩。
墨青眉峰亡,殷红朱砂唇,眉心一点通,别来桃花目。其面百像若是无色,整面佼佼皮只道乱象,迷过见白骨,真是活恶鬼。
老者珊珊一笑,立马换上一副面孔:“老头子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老道爷来光顾我这小庙了。”
九臻抿唇不语,老者一时也拿不准他的意味。
只好恭维着拉他先坐在木凳上,他倒一碗茶递给九臻,试探着问:“不如老道爷先喝一碗茶?”
老者见这活恶鬼点点头,就便将碗沿放在唇边慢慢饮下方才松了口气。
尔后他道:“老道爷日日自有去处也没有路数,不知今个怎得到这鬼街来,还来我这小摊子折煞老头子呢?”
“我碰见了只黄老鼠。”
“黄老鼠?”老者眼见九臻将碗放下,眉间愁容思忖,几轮思索过后,他才恍然大悟:“可是黄皮子?”
见九臻颔首,老者面露一喜:“近日来殇城局势不稳,背后搅局的就有一只不晓得路数来处的黄皮子,哪个人也不知道那家伙从哪来又怎么去,最近也多是忧愁,不知老道爷遇见的这只……”
“就是这只。”
老者闻言也没有被打断话头的不喜,顿时喜笑颜开。
“那黄皮子现在可是已经……”
“没死。”
“……”
老者顿时沉默下来,倒是九臻讲述起下文。
九臻:“但我废了奇门一个弟子,现在他三魂六魄已经散去二魂三魄。”
“!”
老者霎时间愕然起来,他一只浑浊无神的眼珠紧紧盯着眼前的恶鬼,身子不自主的抖动起来。
他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同时不断联想着。
他、他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若是按照电视剧的架势那么下一句应该就是,“你知道的太多了,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去。”
行至此处,老者一顿心凉。
可他还没活够啊……
然则不等他继续胡思乱想,九臻就从风衣口袋中取出一个小木匣放在满是划痕蹉跎的木桌上。
精致雕刻花纹的木匣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你帮我拿这个去与他赔罪,就说背后是你去追查,一不小心酿成事故。”
老者目中还来不及惊骇,就见活恶鬼又将一个铃铛丢到桌上。
那铃铛通体青色,遍布花纹,青铜的材质被一根红线串联在上,可在与整面桌子的磕碰间却发出清脆的声响。
其声宛若天籁,绕梁余音经久不散,高天云霄驻足而巍然不动。
老者一双一白一黄的眼睛看看九臻,又看看桌上的铃铛,一时间狡黠的一笑,眼珠转动的将铃铛收入囊中,同时将木匣拿到手中。
他讪讪一笑:“既然是老道爷吩咐下来的事,那小老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那也得给老道爷办了不是。”
“就是不知。”老者思忖开口:“那奇门的弟子是怎么惹得老道爷不快了,竟让老道爷降了惩罚下来?”
同时心中暗道:何止是惩罚,这根本就是冲着灰飞烟飞去吧,但面子上却是堆着谄媚的笑。
在老者的目光下,九臻缓缓开口:“黄老鼠身上有奇门的追息一术,但却被黄老鼠改成了替死咒,当时他便来招惹我,仗着有替死鬼什么都不怕。于是我便废了他十之有二的道行,但背后的那个替死鬼我懒得管便成了这样。”
老者听罢,顿时嘴角抽搐,同时目中更加恭维的看着面前的活恶鬼。
替死咒,顾名思义,替人死亡的咒术,原名本为双生术,是一种破除某些双生子必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术法。
可术本无善恶,人却有之,于是在滥用之下便成就如今的形式。
这种术法媒介难,需要支撑的修持也难,故而使出的替死咒都是百分百转移伤害的。
故而想要隔着替死咒杀人,就无外乎隔着一条长城想要瞬移到另外一端一样,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因此对于这种根本无视替死咒的,老者也是闻所未闻。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却是,九臻解释中明确的说明过是他根本不想避开替死咒。
那么老者斗胆推测便是被下咒的小子命中有此劫,而活恶鬼懒得帮人避过去,但若是他想,也只是可以的答案。
思及此,他只好慎之又慎,但同时也防范起那只黄皮子。
替死咒这种算是正统道法,除非那只黄皮子是正统道教的,否则只能是他背后有人是三千多许一脉中的人。
但不管哪一种,都足够人升起忌惮的了。
不过此时老者却不用,他鱼尾纹遍布的眼角余光看着怀中的青铜铃,越发美滋滋起来。
有了这浊尘铃,大部分道上的术法他便可以能避则避。
浊过云雾,晓持端尘间,谓之有灵。
后世雕铃,称浊尘。
冲着这东西,他就是冒着可能得罪奇门的风险也值了,不过他内地里还是相信活恶鬼不会这么坑的。
毕竟道上能跟活恶鬼打交道的不多,充其量十只手指也说的上来。
而在跟他打交道的人中,能得到的好处也是人皆有之。
故而他相信这匣子中一定是一件不输于浊尘的宝贝。
不过出于规矩,他还是道:“老道爷放心,此事是小老儿之误,不知吗黄皮子身上有替死物,故而酿成惨状,如今也只好赔罪,我想以奇门的通情豁达也不会为难小老儿的失误之举。”
说到底,此事谁都不怨,若真说谁错也只是奇门的小子心大。
而九臻不想管这件事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根本懒得做什么事,也就是个懒人。
然则众所周知,懒人最怕两件事,找麻烦和被找麻烦。
被找麻烦简单,因果有之打个半死,因果没有便打到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