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不哭,但是你不能死!”
这句话几乎是司南咬牙切齿着说出来的,他的身体轻颤着,握着白衣男人的手力度不断加深。
听到这话,白衣男人却轻轻摇了摇头,刚要开口,却被喉咙中涌出来的血呛住了,咳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真正的竹林吗......躺在那......应该挺舒服的......你可要记得时常......时常要来看我......”
司南感受着白衣男人的心跳,呼吸停滞了片刻,僵硬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师父。”
白衣男人满意了,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这一辈子无名无籍,漂游半生,唯一的幸事就是收了司南这么一个徒弟,得到回答之后,强撑着的一口气松懈了下来。
司南看着白衣男人的眼睛渐渐闭了起来,卡在喉的呜咽声再也止不住,趴在白衣男人的身上痛哭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珍惜的人总是会这么轻易的离他而去?
为什么他不能再强一点,强到能保护身边重要的人?
为什么没有早早回来?
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师父为他挡了那么多伤?
痛苦,愧疚,恨意,在司南身上织结成布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透不过气来,想呼吸却立马被捂住了口鼻。
司南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变得猩红一片,旁边别的什么声音他都再也听不见,只是迫切的想得到解脱。
杀戮,只有杀戮才能让他得到解脱。
司南凭着本能用手里的苗刀劈砍着眼前所有的活物,毫无章法却又杀伤力十足。
好像受伤了,但破裂的血肉又在不断重新生长。
痛,那也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了。
直到,司南听到了一声清晰的血肉破碎声。
“阿南......”
司若霆握着身前的苗刀,刀身几乎都没入了腹腔,另一只手拿着的白玉坠摔落在地,变得四分五裂。
司南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天灵盖浇了一身,瞬间变得清醒,他看着周围血红的一片,松开了握着刀的手,“将军!”
司若霆见司南终于清醒下来,长呼出一口气来,“你还是逃脱不了血脉的桎梏,像你娘一样......”
“她当年重伤羽飞之后,也是这副表情......”
“不过这么多年来我想通了......”
“你也不要自责,我当你是司家的儿子......”
“带着剩下的人,去帮七殿下吧......”
司南呆愣着站在原地,双手似是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
他听着司若霆断断续续的话,仿若身体陷入了无尽沼泽,无法脱身。
司若霆还说了什么,是什么时候咽气的,司南也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在地狱里面,无数恶鬼伸着手向他袭来,扼住他的喉咙,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雨从天上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却清洗不了司南的灵魂,血腥味顺着雨水充溢了司南整个鼻腔,通往四肢百骸。
过了良久,司南才再次醒了神,沉默着收了几具尸体往外面走去。
天色暗了下来,大街小巷里早已没了人烟,顺着记忆,一直走到了一片竹林中。
这片竹林幽深静谧,雨停下之后偶听得有虫鸣,若是在白天,升起的第一缕朝阳将会照耀在林间,显出变幻莫测的光影来。
只可惜司南准备多时,要住下的人却不在了。
司南沉默着在阴凉处挖开一个大坑,小心翼翼地将白衣男人放进了坑里,手触及到白衣男人腰间的乾坤袋,便把它拿了下来。
这乾坤袋只有人身死之后才能打开,司南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一些常穿的衣物,几本志怪。
一把新锻造的苗刀,不同于司南现在用的那把,这剑柄处刻了“司南”两个字,剑鞘上则刻着连绵不断的祥云纹路。
还有几封信,都写的阿南收。
司南继续翻看着乾坤袋里的东西,越翻,他的呼吸就愈加沉重。
他沉默不语,将乾坤袋里翻出来的东西整齐摆放在白衣男人的周围,唯独拿走了那把苗刀。
司南以前觉得师父对他很好,现在看来,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以前他总是好奇,怎么地底下那些大人收了一个又一个的徒弟,为何白衣男人只收了他一个徒弟。
白衣男人顾左右而言他,从不表露自己的真情实感,现在这个答案,司南知道了。
司南抬头望向昏沉的天空,希望等天亮之后,师父的灵魂可以如同飞鸟掠过晨雾,飞往遥远的天边,飞到一个没有杀戮没有使命,可以自由呼吸的地方。
接着,司南把几具尸体都处理妥当,然后翻墙爬到了端木澈的的卧房里。
这时候天刚蒙蒙亮,端木澈昨天睡得太晚,头还有些晕沉,听到动静后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就看到了成为血人的司南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他床头,魂都吓掉一大半。
“殿下好雅兴,居然还睡得着。”
司南的声音冰冷,没有半分感情,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端木澈怔了怔,他早就得到将军府那边的消息了,凭着子母蛊的感知,知道司南还活着才勉强睡下,好在司家还留了一条血脉,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其实,就算是司羽飞在宴席上面没有掉出那枚玉佩,依着慕容盛文喜欢卸磨杀驴的习惯,司若霆也不会活的长久,不过是找了个提前的理由罢了。
“回来就好,收拾一下跟我去上朝吧。”
端木澈垂下眼眸,说话期间还在穿着衣服。
“我师父死了,司若霆是我杀的。”
司南的声音依旧冰冷,眼睛却直勾勾地望向端木澈。
“我知道。”
端木澈一早就知道司南的身上流着修罗族的血,所以司若霆才费尽心力寻来了子母蛊。
“我把他们都杀了,以后我也会杀了你。”
司南听着端木澈无甚起伏的语气,心却焦躁起来,他想惹怒端木澈,然后让端木澈杀了他。
“你杀不了我。”
端木澈听出了司南语气中的端倪,平静地说着话。
谁知司南听到这话之后,眼睛中渐渐染上了猩红,手中的刀出了鞘,径直劈向端木澈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