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出去就会死？”久天并没有被青叶这句话给吓住，而是重复了一遍。
“你在现实里的处境应该比我更清楚。”青叶说，“以你现在的情况，一出去就会被深渊瞬间吞噬。”
又是深渊。久天心想，她刚刚就提到过深渊了，难道是弥天被她知道了？
“你说的深渊……”久天说，“是指我体内的那个？”
“嗯。”青叶点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久天问。
“我和父亲就是因为它才被放逐到地球的。”青叶解释，“在整个银河系里，在对深渊研究这个课题上没多少人能比我父亲更强。”
“你和你父亲是？”久天又问。
“我现在还不能说。”青叶指了指天上，“一说就会被我父亲发现，这里的所有权是他的，我只有使用权。”
“那你把我弄到这里面，你父亲为什么没反应？”久天很好奇，“如果我没猜错，我死掉应该对你父亲更有利吧？”
“因为他现在无暇顾及这里，他不在北极，所以我才能趁这个机会使用星河计算机救下你的意识。”青叶说。
“他在哪里？”久天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现在正在启动一个叫‘倾世’的计划，和东方易一起。”说着，青叶的眼中露出了一抹恐惧。
“我原本是想一直瞒着你的，虽然这个虚拟世界中没有规则，你的秘力等级和灵魂无法得到成长，但你的心力进步却不受影响。你可以在这片世界中继续提高你的心力，等到足以抵抗深渊对你的侵蚀之后再出去。”青叶说。
“那也没必要把我的记忆给屏蔽呀。”久天说。
“不屏蔽你的记忆你就会像现在这样，一心想要出去。”青叶说。
久天沉默了。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青叶的目的是什么，但看起来她并没有和自己的父亲站在一起，这算是一件好事。
久天再次回头，看了看“文芸芸”。
即便知道她是模拟出来的，但就这么看着她久天还是会感觉文芸芸随时会醒过来。
其实久天并不意外青叶的出现，或者说他对于青叶的出现早有准备，所以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才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甚至于对青叶现在才来找自己他都觉得有点迟了。
坦白来讲，久天怕死吗？
怕。
或许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对于死亡都会有天然的恐惧，但总有些事物的存在可以超越死亡。
“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久天收回了目光。
“你身上拥有被人所不具备的‘变量’。”青叶说，“如果我没看错，你到目前为止战斗时动用的心力都不足总体的30%。”
“即便是这样，你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已经可以和三三姐平起平坐了。”
“假如你可以完全释放自己的心力，你的战力还可以有一次飙升对吗？”
“你其实早就超越卓雷他们了，就是不知道你和冉空谁更强。”
虽然一直不得自由，但青叶所能获取的情报信息数量与质量却是一等一的。
“那还是冉空更强吧？”久天耸耸肩，“那家伙根本不能以常理来看。”
“你也不能。”青叶补充。
“所以你救我，就是因为我是所谓‘变量’？你要这种变量做什么呢？”久天接着一开始的话题。
“为了阻止我的父亲，以及他与东方易正在进行的倾世计划。”青叶说，“想要做到这一点，你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
“那三十三呢？”久天问，“我不出去，三十三怎么办？”
“三……”青叶语塞。
“现在我意识在即将消散之前被你吸纳进了这里，代表现实世界里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控而昏迷了，那三十三岂不是要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克隆人了？”
“我要是一直躲在这里，她怎么办？”久天看着青叶，“她对你来说也很重要吧？”
“会、会有办法的！”青叶咬着下嘴唇，显得有点倔强，“我会想到办法的！一个谁都可以不死的办法！”
看着她的样子，久天不由地想到了菲雅。
虽然菲雅和青叶性格完全不一样，但他觉得这俩人的年龄应该换一换。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菲雅才十岁都更成熟点。
“听我说，青叶。”久天说，“我很感谢你可以为了仅有一面之缘的我做这些，我更感谢的是你可以再让我见到芸芸，但这不能算是一个解决办法。”
“这个世界不是童话，现实也不总是王子从恶龙手上救出了公主，然后二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更别说我是在共和国长大的，王子和公主不符合我们的体制。”
“现实是，三十三为了生存从小在地下格斗场用命去搏出一条出路，我只是个学习运动都普普通通的学生，我们因为摩罗莎的传承机缘巧合走到了现在。”
“而这一切说白了只是因为我们运气好，并不能说明什么。”
“所以我有朝一日肯定会死。”
久天想起在耶路撒冷那追杀自己的兵器曾说过的一句话。
“你也会死的。”
那时的久天回应道：
“没错，我也会死，但不是现在。”
所以现在的久天说：
“但不是现在。”
“可你就这么出去了的话，我做的一切不就没有价值了么……”青叶低下头。
“不，我反而要向你言谢。”久天摇头。
青叶看向他。
“你让我重新回想起了，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出现这些破烂事的话会是怎样的平和。”久天说，“也让我想起了，如果我身体里没有那玩意儿的话会多轻松。”
“过去的两年里，我一直放不下芸芸的死，对于我来说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复仇。但她把最后存活的机会给了我，目的难道是想让我为了复仇、为了找出拯救她的办法而越来越扭曲地活着吗？”
久天摇了摇头。
“说到底，到之前为止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无论是复仇还是想让她复活，都是我自私的私欲。”
“她是一个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人，而我一直在拿其他人的安危作为赌注。”
“我将太多的精力放在复仇和芸芸的死亡上了，却忽视了尚且还活着、还关心我的人们。你让我记起来，我好久没跟爸爸妈妈好好吃一顿饭了。”
“假如我真的不顾一切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我可以问心无愧地站在她面前吗？”
“以一副如此丑陋的模样？”
“真到那个时候，或许她会很失望吧？”
久天淡淡地笑了笑。
“放心吧，从现在开始，我不止会为了她还活着，还会为了一切尚且存续之人。”
久天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快要脱离掌控的情况，我会释放轻语里的心力。”
“这对你来说会很难受吧？”青叶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酸。
“有点。”久天说，“但请对我有信心。”
“我明白了。”青叶看到了久天眼中的坚持，读懂了他的决心，“如果你后悔了，可以随时呼叫我，我现在能够动用的权限可以在灵魂彻底消失之前重新把你吸纳回来。”
“没事，多关注一下三十三，我还是其次。”久天环顾四周，“所以我该怎么出去？”
“你一般是怎样从梦中醒来的？”青叶反问他。
“我很久没睡过觉了，所以……”久天摊摊手，“自然醒？”
青叶白了他一眼。
“梦！梦中！”青叶强调了一下，“受惊吓、下坠之类的。”
说完，青叶打了个响指。
冰冷的夜风席卷上久天的身体，四周的场景骤然换成了这栋建筑的天台。
久天往下面望了望，霓虹蔓延街道，冷风吹拂在模拟出来的普通人身体上有些刺痛。
“哦对了，我还有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父母的样貌的？”久天问，“你应该没见过他们吧？”
“别忘了我家是开医院的。”青叶说，“只要是来仁青医院就诊过的，我都有他们的资料档案。”
“真是无法无天啊青大小姐。”久天无奈地说。
“准备好的话，就跳下去吧。”青叶说，“或者你也可以继续待在这里，我之后会把三三姐的意识也接引过来。”
“不用了，有这么一段喘息的时间对我来说就足够了。”久天说，“我会处理好外面的事情，别担心。”
“帮我跟三三姐问声好。”青叶说。
久天点点头，而后想了想，问：“我们该去哪里救你？”
“在没有破坏我父亲之前，请不要来救我。”青叶很严肃地说，“我只是暂时被禁足了，没有生命危险，所以可以暂时不管我。”
“好。”久天说，“那么，期待下次见面的时候是在现实里。”
虽然还有许多疑问，但明显现在不是一直聊天的好时机。就像久天说的那样，等在现实里见面再谈吧。
久天一跃而下。
伴随着不断下坠，地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此刻在这处世界中久天没有丝毫的力量，生物对于即将死亡的恐惧也逐渐弥漫在久天的大脑中。
痛楚从四面八方涌来。
面前的街道、高楼、霓虹逐渐扭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即将迎来黎明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