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味道涌入鼻腔，唯一可以动的左半边身体吃力地动了动。
“姐……醒了！他醒了！”
最后是熟悉的声音穿入耳朵里，风彩略带着哭腔大声向着不远处说着。
入眼处有着一只断臂，血腥味就是从那边散发出来的。
纤细的手指、仔细修剪整齐的指甲、白皙的皮肤……
这是一只女人的手。
“没死……就快给老娘跑……”微弱的声音在前方传来。
“姐……我们一起跑吧！”风彩快要真的哭出来了，“带上狗哥我们一起……”
“别废话了！跑！”三十三转过头，第一次用如此语气对风彩咆哮。
她的右眼已经糊满了血迹，看上去是瞎了；左手也连带着被斩断，柔顺的银发已经被鲜血沾染的凌乱不堪。
鬣狗也倒在她脚下，浑身不断地往外冒血，不知道是死是活。
就连非战斗类进化者的莱茵此刻额头上也睁开了第三只眼，金色的精神力包裹着众人，在四周狂暴的月白色精神力冲击之下摇摇欲坠。
狼烟众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周围，看上去惨烈无比。
四周的堪培拉已经没有任何还完好的建筑了，血与火将整座城市都拖进了地狱。
很显然，在久天昏迷的时候四周爆发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即便是狼烟四个首领一起上也让三十三身负重伤。
仅仅只是看了几眼，久天就知道此刻情况已经危险到了极致。没有自己在，要靠着实力跌落的三十三和刚刚突破白芽没多久的鬣狗莱茵去阻挡那两个人实在是太勉强了。
“久天……能听到我说话吗？”三十三喘着粗气，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了。
“你这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还能动的话就先跑，这里我来挡住……要是我没有回来找你们，记得帮我照看一下狼烟，还有，帮我报仇。”
“姐！”风彩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一时间声泪俱下。
该死的，突然从正常的身体变成现在这种残废的样子还真是不习惯啊。
久天努力地忍受着脑海中与身体上的各种不适感，看上去现实里的情况比自己想得更加麻烦。
体内的弥天在不断翻腾甚至于随时可能爆发，三十三受了重伤，狼烟看上去也被击溃了。
久天啊久天……你可真是个混蛋，看看你此前的自私造成了什么局面。
或许是因为在那处虚拟出来的世界中真的想通了，这么久以来，久天终于开始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了后悔。
要是这一次只有自己过来……就不会牵连到他们了。
原本他以为，凭借自己和三十三的实力，哪怕隐秘会在澳洲安排了个青藤驻守也不足为惧。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隐秘会安排的后手是一个比青藤还更加危险百倍的东西。
也许是近来一段时间一直顺利地进行着计划，让久天误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在地球上横着走了吧？
还是说弥天对自己的影响更大呢？让从前那个谨慎的自己变得如此狂妄。
但那都不重要了，现在醒悟过来还不算晚。
久天拼命指挥着还能动的左半身，用僵硬无比的左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从地面上坐起来。
“久天，小心……”风彩见状连忙擦了擦眼泪过去扶他。
“思雨……”久天如今开口说话简直是气若游丝。
看上去单薄无比的灰黑色精神力从他的身体里弥漫出来。
是的，灰黑色。
在被弥天疯狂浸染之后，久天的精神力已经开始彻底开始向黑色转变，很难想象以前他的精神力曾是像月光那般的纯洁无瑕。
像是被风轻轻一吹就有可能消散的微雨渐渐飘落，在接触到三十三和莱茵之后开始抚慰他们的情绪。
净化的属性再一次被发动，同时久天也感应到了鬣狗的微弱气息，虽然还没死，但他也就剩一口气了。
“久天，你……”三十三感受到了这一切，回头看了看。
“哎呀哎呀，真是好感人呀，人家都快看哭了。”十三号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一起上路吧。看你们这么惺惺相惜的样子，不如我就把你们的骨灰撒在一起吧？怎么样？我好不好？”
说完，似乎是为了寻求认同，十三号又转头盯着十一号，“你说呢，十一号？是把他们慢慢折磨死，还是当个好人让他们痛快死去呢？”
然而十一号像是没有听到十三号说什么一样，而是在看着久天发呆。
“喂！十一号！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十三号有点不满，凑过去大声叫喊着。
“啊，抱歉，我走神了。”十一号被这声吼叫唤回了注意力。
“你怎么啦？从刚刚开始就心不在焉的，要不是你刚刚莫名其妙没继续进攻，我们早就彻底击溃他们了。”十三号皱眉。
“没什么，只是突然吸收了这么多力量，好像有点……”十一号看了看自己与久天链接的那条线。
“有点爽是吧？”十三号结果话茬，“我也是！天呐，我做梦都没想到那女人会有这么强，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我们提升到白芽绝巅！你也有点不可置信对吧？”
“是啊，是啊。”十一号勉强回应着，只是状态有点不太对劲，“十三号，我问你，你吸收那个三十三的力量之后……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
“变化？”十三号一愣，“嗯……没有吧？就是感觉更强了，更舒服了。你……你怎么了？”
“我……没事，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十一号说着。
不远处的久天在竭尽全力释放自己的精神力给予着三十三他们有限的帮助，看着对面那两人又将发起进攻了，他也开始努力打起精神。
“对不起……”微弱的精神力向所有人传达了这句言语。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依旧在源源不断地被抽离，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快从白芽高阶下滑到白芽中阶了。
“你这小子……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对不起，我们都一起打过多少次架了？就别说这种话了。”三十三勉强笑了笑，“看来这次咱们确实躲不过这一劫了，死一起也挺好的。”
不，说什么傻话呢？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朋友死在我面前了。
久天：“……￥%……&*”
“啥？”三十三说，“听不见，大点声。”
“我说……”久天勉强撑开了剧痛无比的胸腔提高了音量，“我们会赢的……”
“你……”三十三也回头看了一眼刚刚才从昏迷中醒过来的久天，虽然她也不太明白久天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虚弱，但只要重新醒过来了就是好事。
可当三十三转头看到现在的久天时，她却愣了。
现在的他身体依旧破破烂烂，看上去情况比断了一只手的自己还要糟糕，可是那个眼神……
和昏迷之前的他不一样了。
昏迷之前的久天眼神孤独、充满愁绪、冷漠无比，像是当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之后随时可以去死的感觉。
然而现在的他……
眼神好像更温柔了，像是黑夜中忽然出现了星月。
那不是一个求死的眼神，那是想要活着的眼神。
这小子……昏迷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还有，青叶向你问好。”久天说。
“啊？”三十三捂着手臂一愣。
说完，久天重新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次昏迷。
来吧，是时候不再逃离，面对这一切了。
意识重新沉入精神空间，很快久天便睁眼看到了熟悉的场景。
或者说，两个熟悉的场景。
原本由自己构建出的精神世界现在像是被调成了半透明一样，无论是天空中高悬的明月、还是地上的湖心亭与芦苇原都开始与另一个场景重叠。
而另一个场景，便是久天曾见过的骷髅王座。
入目之内炯炯鬼火闪烁于此，一座由骷髅头堆砌而成的王座矗立在黑夜之下。
那是属于弥天的世界。
如今两个世界就像是两个图层被重叠了一样开始互相交织，并且属于久天的那一部分开始变得寡淡起来，而属于弥天的部分逐渐清晰。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久天的世界就会完全被弥天代替。
但久天看上去并不着急。
他施施然地飞到了有些模糊不清地草坪上，随地一坐，屁股下就出现了一张摇摇椅。
“喂，人呢？出来聊聊？”
久天向着天空喊着。
然而天空并不会回应他，哪怕这里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
不过在等了大概十多秒之后，虚幻的骷髅王座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哟，好久不见呀，王。”嘲弄的声音在久天耳边响起。
“啧啧啧，看上去你这日子过的不太舒心呀，怎么？都开始打起我这只犬马的主意了？”
弥天的声音回荡在逐渐交融的世界中，弥天一边老神在在地凝聚出自己的身体，一边似乎是望了一眼外界。
“这个蠢货，真是找死，居然敢抽老子的力量？”他冷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