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伫立在原地,像一尊摇摇欲坠的石像,脚下生了根,内里却在发生着激烈的震颤。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掉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他应该相信褚鞅,他必须相信褚鞅。
可手机里传来的电子应答声过于清晰,他做不到醒着装傻。
褚鞅挂了他的电话,而原因有关于另一个男人。
他们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亲密拥抱,做着情侣间才会做的事。
一个小时前,禾豆打电话询问他景星楼订座的事,因为物料交接,陈渊给过无你负责对接的人联系方式。
禾豆大概率是通过这个方式找到的他——褚鞅不会不经允许就泄露他人信息。
话不投机的交流,陈渊说完便急着挂电话,想趁褚鞅回来前准备点宵夜。没想到禾豆预判了他的想法,抢先说了句等等。
然后陈渊就听到了陶子章这个名字。
再说到他对褚鞅的态度时,禾豆用上了关系斐然这个词。
“看在你为我司做了那么多贡献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这个人不对劲,小心点。”
他电话挂得洒脱,完全不在意自己这番话在陈渊心里激起了怎样一层骇浪。
陈渊从不否认自己的占有欲,过往的经历使他如同一只失去了遮蔽物的蜗牛,安全感少得可怜。
没有坚硬的壳,也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胆小又脆弱,只有一点固执还算有用。
所以他毫不犹豫把它交了出去,他给褚鞅发消息,问对方什么时候回来,他利用自己厌恶的年龄差距,向褚鞅示弱,撒娇,好哄他早点回家。
褚鞅不会厌烦他的得寸进尺,陈渊清楚地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于是更加放肆,更加卑劣。
他故意来楼下等褚鞅,站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陈渊想让他看到:真心也好,实事也好,我不输给任何人。
千千万万种设想里,只有眼前这一幕是意料之外。
直到车门开启,陈渊才慌张移开视线。
他像个不小心犯下偷窥罪的路人,惊慌又无辜,不知所措。
褚鞅面带微笑向他走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在他身后,陶子章亦步亦趋。
两人走到陈渊面前站定,褚鞅先捏了捏他的衣袖,发现衣服有点薄,便问“等多久了?怎么不多穿点?”
他一开口,陈渊没出息地鼻酸。
他就像幼儿园里最后一个等来家长的孩子,哪怕亲眼看到对方做了伤害自己的事,还是会为他的一句关心感到委屈。
他想问褚鞅,你饿不饿,我给你做了宵夜,要不要吃点。
但旁边站了个陶子章,陈渊刺猬般的防御状态被唤醒,面对褚鞅的关心也只是摇头。
“怎么了?”褚鞅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被挡了下来。
陈渊的手顺着他的胳膊滑下去,扣在他腕上,将他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然后上前一步,隔开了陶子章追随的视线。
“站久了腿麻而已,没事。”
“下次别这么一声不吭,我要是不回来,你打算在这儿等一整晚?”褚鞅没好气道。
碍于陶子章赤裸的打量,他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没得逞,较劲一般,陈渊将他箍得很紧。
手腕上传来隐隐的痛意。
“谢谢你送他回来。”陈渊连正眼都没给陶子章一个,轻飘飘的道谢,诚意没有,敌意倒是很明显。
陶子章不怒反笑,说:“他是我朋友,我送他是应该的。初次见面,我叫陶子章,不知你是?”
陈渊无视他伸出的手,拉着褚鞅转身便走。
什么涵养什么家教什么风度,全被满腔翻涌的醋意冲散了,只剩愤怒和憋屈。
“陈渊!”
陈渊压低了声音,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哥。”
褚鞅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我们回家,好不好?”
完全陌生的陈渊正在他面前一点点展开,无助的,易碎的,卑微的……危险的,没有一个是褚鞅熟悉的。
有什么正在崩塌,褚鞅从那双倒映着他身影的眼睛里窥见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好。”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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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子章目送两人离开,晚春的风从脸上抚过,虽已没了令人瑟缩的寒意,却仍添悲凉。
十年后,他再次成了那个被抛弃的人,滞留在原地,孑然一身。
美好的终究是过去,时移世易,他和褚鞅看似重修旧好,实则是在倒退,因为有人替代了他的位置。
陈渊。
陶子章默念这个名字,竟觉得似曾相识。
他摸出手机,快速拨通助理的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
副驾上,褚鞅的外套掉落到椅子下,陶子章弯腰,掸去上面的灰尘,将其叠放整齐。
他早就看到了,却故意没提醒褚鞅。
陶子章需要一个下次见面的理由,他不觉得自己与褚鞅十八年朝夕相处的默契与陪伴会输给区区一年的合租关系。
不过是时间而已,他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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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褚鞅,陈渊的愤怒于他简直是无妄之灾。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房门应声关闭,陈渊便欺身将他压在了墙上。
气势汹汹,褚鞅差点以为他要动手。
下一秒却听那发狠的语气很有礼貌地问:“我想亲你,可以吗?”
“为……”
疑惑被堵在唇齿间,变成含糊的轻哼。
没了酒精的粉饰,褚鞅更加清晰感受到年轻人的冲动,陈渊的手揉捏着他的腰,粗暴又急迫,却只是隔着衣服流连。
热烈的吻叫褚鞅喘不过气,他抬起手无力地抗拒,结果变成了暧昧的投怀送抱。
灼热的气息吐洒在他脸颊,耳侧,脖颈,如燎原之火,所到之处,绯色蔓延。
“陈渊……”他用变了调的嗓音喊陈渊,换来对方更疯狂的索取。
冰冷的墙抵着他的背,火热的身体紧贴他的胸,褚鞅在这割裂的感知中被拉扯,沉沦,直到陈渊涩哑的呢喃击溃最后的理智,他抬手环了上去。
与喜欢的人接吻无疑是令人着迷的,褚鞅不可抑制地对这种感觉上瘾,他笨拙地回应陈渊,讨好陈渊,安抚陈渊,又在这种沉浸式的进献中得到使他愉悦的反馈。
“别,别揉了……”
褚鞅的手落下去,按住腰上那道作乱的力。
“褚鞅……”陈渊缺跟着了魔似的,对他的求饶置若未闻。
滚烫的掌心仍不知餍足地掐握着他的腰,好似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每一下都很用力。
“疼,松手。”
褚鞅的理智回笼了几分,警告似的在他唇上咬了一下,使了点劲。
陈渊终于停了下来,一双发红的眼紧盯着褚鞅,胸口剧烈起伏着。“哥……”
“到底怎么了?”
激情刚过,褚鞅也有点难以平复,干脆任他抱着,卸了身上的力靠在墙上,慢慢地喘气。
要是每次接个吻都这么刺激,他这身体估计扛不住。
太能折腾了。
“没怎么。”陈渊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褚鞅听出了一丝鼻音,这可不妙。
他扣着下巴捧起陈渊的脸,果然看到了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你,你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