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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疼吗(1 / 1)


医学生的期末无异于加强版高考,尤其是在考试安排密集的时候,旁人眼里的时间管理大神陈渊也会被高强度的复习与考核折磨得自顾不暇,甚至睡过生物钟。

到了这几天,一向不依赖闹钟的人也会在睡前老老实实的定好时间,然后在催命似的铃声中眯着眼醒来,脚步拖沓的耷着脑袋往卫生间窜。

今天第一科考试是早八,班级闲聊群里关于时间安排的吐槽在昨晚达到了巅峰,在阴间操作面前,天之骄子们的反应也没什么不同,毕竟谁也不想一大早就和教授们清奇的出题思路斗智斗勇。

陈渊除了考试,早上还有别的安排,因此定了个六点的闹钟。他没想到雷打不动八点出门的褚鞅会在这个时间起床。

“哥,早……”

慌乱的边走边穿外套的动作和急促的脚步打断了他的问候,褚鞅快步走到鞋柜边换了鞋,头也不回的迈向门口,开门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全程没有丝毫犹豫。

陈渊听到动静探头望出去的时候,正看到他被桌椅撞到踉跄的狼狈样,声音那么大,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转身便消失在了门后。

褚鞅并非鲁莽的性格,也绝不会做出不洗漱就出门的邋遢举动。他关门的动作那么急,一点也没顾及到身后人。

一切都太反常了。

即便是再急的工作再忙的项目,也不至于让平日里条理清楚的人乱成这样,而且他上班必带的笔电还放在客厅茶几上,家里钥匙也没带出门。

陈渊的疑惑不得其解,到学校考完试了还是觉得不放心,这才敢打电话问一问。

说来奇怪,褚鞅最近竟然在躲他,联想到那个问男生间公主抱是否正常的视频,陈渊猜测是自己之前逾矩的行为给他造成了困扰,因此明知被对方躲着,也不敢擅自去讨个理由。

他不想听到褚鞅说出是因为所爱非他这样的回答。

“嘟——嘟——”

电话拨了几次,得到的应答都是重复的机械音。

直到晚上,陈渊的手机依然没有收到来自褚鞅的回拨,发出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

两人间看似亲密的关系,在这场意外的失联里,终于有了点都市合租人间该有的正常距离——互不了解。

陈渊对褚鞅的社交关系知之甚少,他说得不多,自己也没有好奇的资格,唯一见过面的,一个是褚鞅的父亲褚平河,一个是褚鞅的名义女友佟嘉莹。

两人都在褚鞅居家养伤期间来过,接触不多,自然也谈不上熟络,更没有到互留联系方式的地步。

陈渊理了半天六人定律,终于想起向远在千里之外的陈与雪求助。

高三生的电话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过来,陈与雪开口第一句就是:“哥,你怎么还跟褚鞅哥住一起啊,我不是跟你说过……”

“你问到什么了?”陈渊打断她的质问,直奔主题。

“……问倒是问到了,就是,好像没什么用。”陈与雪说,“他爸住院了。”

“谁?”

“褚鞅哥啊,嘉莹姐说,他爸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光今天一天就下了三次病危,说是……”陈与雪顿了顿,问:“哥,褚鞅哥他,他是不是只有爸爸了?”

相依为命四个字,说出口不过轻飘飘一句话,只有真正身处其中的人才知它的分量和意义。

陈与雪与陈渊,褚平河与褚鞅,分开看,他们只是茫茫人海中微不足道的存在,是宏观数字里可忽略不计的零头,可一旦把这渺小放到一个家庭,他们就成了某人不可或缺的全世界,是生存的希望,也是系住风筝的最后一根线。

可如今,病痛却要夺了这个人唯一的念想,要他坠入泥土,要他做孤零零的没有家的游魂。

这样的痛苦,对他们兄妹而言都不陌生,正因为自己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绝望,推己及人,谁也不想同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嗯。”

因这个沉重的话题,电话两端同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陈渊道:“你把嘉莹姐的微信推我吧。”

他说这话时,视线虚落在面前茶几上,通了电源的笔记本亮着满电的白色提示灯,微弱又渺小,不起眼的光点几乎被明亮的顶灯盖过。

一天前,它的使用者才坐在这里敲打着键盘用它加过班,那双看向屏幕的眼神专注又自信,不自觉地向外界展露着平日里绝不可见的锋芒。

彼时客厅里只开了两盏暖色调的落地灯,暖调的光从沙发两侧打过来,正正将他笼在其中。

陈渊端着杯子经过的时候,那双眼便抬眸看过来,低垂的眼尾带着一种天然的迟钝与懵懂,眼底光影浮动,像摇曳的细碎烛火,隔了湿漉漉的雾气,漂亮又朦胧。

“我吵到你了?”他问得认真,甚至还带了点歉意。

陈渊晃了神,舌头打结:“没,没有。”

“哦。”

静谧的夜困不住一颗悸动的心,好在那灯光足够偏心也足够执著,他得以在昏暗中藏住一张血色渐起的脸,然后揣着愈加明晰的答案慌慌张逃离。

陈渊深知对褚鞅而言,能在他心里排得上位置的人或事,大约就那么两件,一是工作,二是父亲。

在平日的闲聊里,他很少主动谈到家里的事,也很少提及父亲,陈渊曾因此以为他们家庭关系不和睦,并擅自将他性格里冷淡孤僻的一面与之联系到了一起。

直到他受伤那次,年过半百的褚平河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和保温瓶,跨越大半座城市送来温热的鸡汤,陈渊那时才意识自己的判断太过片面。

毫无疑问,褚平河很疼自己这个儿子,同样地,褚鞅也很在乎自己的父亲。

他会在褚平河面前表现出绝对的亲近与信任,那道横在他与外界间的透明屏障无声隐去,距离感像是夏日雪糕上薄薄的冰,轻而易举便融在了名为亲情的温度里。

陈渊从未见过那样生动活泼的褚鞅,会撒娇卖乖,也会故意插科打诨,说些逗人生气的玩笑,而后又巴巴的腆着脸哄老头子开心,而被哄的人则一边板着脸数落他不靠谱不省心,一边又心软的把冰箱里塞满,留下手写的养伤注意事项。

他们在天地间互为支柱,血脉相连,构筑起一个名为“家”的世界。这世界有灯火可亲,有父亲与儿子,有褚鞅视之如命的全部,可现在,这世界摇摇欲坠,就要崩塌……

他不在乎名利,也不贪恋钱财,足够淡泊也足够慷慨,为什么还是会被命运冠以贪婪的罪名,不由分说就要收回最后一点留恋?

同样的问题,陈渊在十年前也问过,那个哭喊着跪倒在手术室门口的瘦弱身影,尚未窥见过微小的人间苦痛,就被推到了生死面前。

他那时没等来祈求的奇迹,如今却想成为那个点燃烛火的人,为别人圆一个和满无憾的美梦。

也圆自己的梦。

他想为他留下一个家。

意料之中的,褚鞅那一晚果然彻夜未归。

次日的考试安排在下午,陈渊熬了个不那么充实的夜,睡眠质量罕见的出了问题。

闹钟从八点开始,整整响了三个来回。

八点半,客厅里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刚响起前奏的铃声,还在犯懵的陈渊蓦地睁开眼,伸手摁住了手机。

有人回来了。

他起身抓过柜子上的外套胡乱套上,迅速朝房间外走去,门一打开,恰与垂眸走过来的人撞个正着。

褚鞅茫然的抬头,看着眼前挡住自己的人墙。

“哥。”陈渊握住他肩头把人扶正,轻声叫他。

“吵到你了吗?抱歉,我回来取个东西,一会儿就走。”

他面色苍白,眼底泛红,浑然一副睡眠不足,精神不佳的恍惚样。

陈渊忍不住去想,在过去这一天一夜里,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那个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地方坐到了现在,又是如何强装镇定,穿过匆忙的早高峰人潮回到这里,再扯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对着他道歉的。

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他竟还顾及着别人的感受,还维持一贯的礼貌,除了那憔悴的脸色,其他没有半点异常。

陈渊退到一边,看他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推开次卧的门,开始背对着他在房间里找东西。

不过一天没见,那熟悉的身影像是凭空被抽走了一部分,原本匀称修长的身形,忽然就成了风雨中飘摇的枝条,透着难言的伶仃与羸弱,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折落地。

医院临时下通知,说是需要补一些证件资料,以方便后续治疗的开展。

委婉说辞的背后是什么,褚鞅不敢细问,在经历漫长的恐惧后,他把自己变成了只会听取指令的机器,不辨真假,也不去想事情接下来会怎样。

他机械的执行着医护们的叮嘱,签字,办手续,补资料,看起来沉稳又冷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靠谱。

可惜在病房里躺着的那人看不到,不然还能好好的炫耀一下。

但仔细一想,这也没什么好炫耀的,褚鞅想,我只是擅长演戏罢了,和小时候一样,可以装作不在乎母亲,当然也能继续扮演一个无情的不在意父亲的角色。

需要的资料有些零散,褚鞅找了好一会儿才整理齐,之前褚平河住院时用到过一些,他当时还在想,希望这些东西这辈子都不会再被翻出来。

没想到越是怕什么,越是会发生什么,不过短短一年,当初埋下的隐患就长成了要人性命的恶魔。

他太粗心了,这些早该意识到的可能,总被一次两次的侥幸掩过去,是他愚钝,自信的以为自己会是被眷顾的那一个。

他想自嘲的笑一下,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

算了,就这样吧。

褚鞅把要带的东西装进常用的挎包里,松松的挂到了肩上。

路过客厅时,陈渊叫住了他,说:“把伤口处理一下再走吧。”

褚鞅盯着他手上的药箱,愣了愣,没理解他什么意思。

“你腿上的伤。”陈渊视线下移,看着他膝盖,问:“疼吗?”

不疼。

褚鞅想这么回答,却没来由的被那双骤然抬起的眼盯得哽住了喉咙,他听见自己内里那堆破碎的零件叮里咣铛,正在发出崩坏的声音。

“疼。”

他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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