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鞅这两天接二连三的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平庸无能,而这些挫败感的来源,一个是陈渊,另一个是他们老板——那个刚刚在会议上把棒球帽压的很低,一脸生人勿近的酷boy。
前者是辞北大学医学院本博连读的学霸,后者是二十四岁就拥有自己的事业,在互联网行业混得风生水起的冰山总裁。
反观他,27岁,没车没房,存款连一居室都买不起。在职场里挣扎了五年,除了几箱外人眼里的败家玩意儿——周边,其余一无所有。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同样是生活在楚门的世界,他还拿着别人应允的主角剧本,设定却只是连背景板都要被模糊的npc。
这不公平。
他找那个鸽子作者理论。
“咕咕,你不会是在演我吧?”
头像框里的大鸽子睁着双豆大的黑红眼,冷漠至极。
咕咕有一万种逃避现实的方式,其中最常见的莫过于装聋作哑装断网。
“……”
褚鞅关了聊天界面,在心里暗骂了句什么书中人,见鬼去吧。
书中人这个说法,是某次漫展上遇到的“怪人”告诉他的。
彼时褚鞅还是个沉迷二次元的中二病少年,日常爱好除了玩游戏,就是追番买周边,梦想是穿越到洛亚大陆,和琪娜一起拯救世界。
逛漫展是临时起意,内场票没抢到,就买了张普票去看最新款游戏机。
结果游戏机没看到,遇到了一个比他还中二的人。
“少年,我看你气质不凡,很有当主角的潜质,不如,来我下本书当男主吧。”
褚鞅当时的反应跟机场那男生一样:“姐,我不算命。”
“……”中二姐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手里的记号笔,“褚,鞅。”
褚鞅:“?!”
“是不是很惊讶我为什么知道你名字?”中二姐舒了皱起的眉,悠悠道:“我不仅知道你叫褚鞅,我还知道你今年十七岁,就读于辞北一中高二理11班,父亲名叫褚平河,单亲家庭。你七岁时养过一只猫,名叫豆腐,后来不慎落水溺亡,你抱着它的小被子躲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两晚……”
“……姐,你算一次多少钱?”
单纯阿宅就这样掉入了鸽子作者的圈套。
褚鞅最初也质疑过咕咕关于自己是作者,而他是她书中角色的说法,但不管质疑的点是什么,与之对应的事实很快便会接踵而至,啪啪打脸。
比如,他前脚刚把吐槽咕咕是骗子神婆的话发出去,后脚就收到了咕咕发来的草稿截图,截图里是关于他第二天他打瞌睡被罚站的描述,情节甚至已经细节到了英语老师扔了他几截粉笔头……
不出所料,一切准时发生。
类似的“巧合”多了,褚鞅不得不信了她的话。
“既然你是作者,你干嘛不自己写?”
咕咕理直气壮:“我懒啊,我都叫咕咕了,你指望我多勤快。而且我写了也没用,我写的推动不了剧情。”
“……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你书里的?”褚鞅还是想不明白,“那你怎么也在这里?”
“能和这个世界互通,是我的特殊能力,这也是我为什么只能写大纲和结局的原因,有得必有失嘛。再说了,我也不是总在这儿,只有要开新坑了,我才会来抓壮丁。”咕咕跟他解释,“在我们眼里,你们这儿才是二次元。”
“至于人物嘛……当然不全是我书里的了,你把那些文学大佬和画手大大放哪儿了?”
懂了,但没完全懂。
时至今日,褚鞅还是没想明白,那天漫展那么多帅哥美女,怎么就他那么惨,成为了“咕选之子”。
他看过的电视剧虽不多,但也知道主角一般都有不同常人的设定,比如悲惨的身世、牛逼的外挂或者人见人爱的万人迷体质。
从未有谁像他这么普通。
褚鞅沮丧的想,我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拉垮的男主了。
·
正常情况下,刚入职都没什么事可忙,加上距离公测还有一个来月,前期筹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项目组整体已经暂时进入了养老状态。
褚鞅这两天看了下同事发过来的资料,又把公测包体安装到电脑上,提前试玩了游戏,根据个人体验把目前存在的一些问题整理了一下。
周五的下班氛围似乎比平时热闹得更早,不到六点,整个办公区就陆陆续续响起了收拾东西的动静。
待到整点,等他慢吞吞收拾完东西打卡,整间办公室已经没剩几个人,还在座位上的,不是在补妆,就是在打电话,没一个是要加班的样子。
继之前的闲散观感后,褚鞅再次产生了这个公司除了老板,没人在努力的错觉。
“拜拜!”
宋恒在地铁口跟他道了别,转身走向了另一侧的公交站台。
褚鞅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十五,不知道陈渊晚上有课没。
他这人对人情往来拎得很清,既不喜欢别人欠着他什么,也不喜欢自己欠着别人。
陈渊前两天给他买了奶茶泡芙,又主动担起了买早饭的活,接连吃了别人几顿,再怎么也该他表示一下,把承下的好意送回去了。
况且对方还是小他整整六岁的学生,褚鞅没有占小孩子便宜的习惯。
上地铁前发出去的消息,在快下地铁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回复。
【陈渊】:已经放了,预计八点能到家。
褚鞅自动忽略了另外几条混在表情包中的废话,瞥了眼时间就把手机扔回了兜里。
晚饭时分的菜市场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大都是才下班的上班族。
褚鞅不怎么会做饭,现在这些活命的家常菜全是在南城那些年,被吃腻的外卖逼出来的,味道一般,贵在管饱且吃不死人。
之所以想到今晚做饭,是因为据他这几天的观察发现,陈渊不喜欢点外卖,也很少在外吃饭,遇到回家晚了,就随便煮碗素面凑合凑合,看起来极为的好养活。
估计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厨房小白。
这也是他敢“大展身手”的原因,都是料理界的黑洞,谁也不会嫌弃谁。
番茄,土豆,排骨,香菇……
褚鞅大概想了下,一个番茄炒蛋,一个酸辣土豆丝,外加一个香菇排骨汤,三菜两人刚刚好。
·
七点四十五。
一阵细碎清脆的钥匙晃动声后,客厅里传来了意料之中的惊叹声。
“哇!好香!”
褚鞅不用看也知道,陈渊一定正双眼反光的盯着桌子上的“大餐”,在蓄力接下来的彩虹屁。
果然,没一会儿,光闪到了厨房门口。
“哥,那些是你做的?”
“嗯。”褚鞅点了下头,从厨柜里拿了两副碗筷。“洗手吃饭吧。”
“嗯!好!”陈渊走过去开冰箱门,笑嘻嘻的朝他晃了晃手里拎的东西:“哥,我……嘶!”
咚!
西瓜撞上冰箱门,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响,圆滚滚一个瞬间碎成了不规则的几块,红色的汁水从裂口处溢出,塑料袋底部嫣红一片。
“手没事吧?”褚鞅赶紧放了手上的东西,把袋子接过来搁到厨台上。
方才那一下,冰箱门被撞过去的时候,正好压到了陈渊扶在边上的手指,前一秒还乐呵呵的人,这会儿已经痛的皱起了眉,手都快甩出了残影。
“别晃了。”褚鞅拉住他手腕,把人往光线明亮的客厅带。“家里有医药箱吗?”
被压到的大拇指已经充血红肿,指甲周围沁出了一圈细细的血痕。
陈渊疼出了眼泪,说话声音低了些:“有,在电视下面的柜子里。”
褚鞅按照指示找来医药箱,先给他消了毒,又从冰箱里取来冰块:“自己拿着,敷一下。”
“好。”他还惦记着那个被撞坏的西瓜,觉得可惜。“哥,那瓜还能吃吗?要不先放冰箱里镇一下,我听说这个瓜……”
褚鞅把箱子放回原处,没好气的回:“西瓜也会痛?”
“啊?”陈渊没懂他意思,可怜巴巴的样子有点懵:“那个瓜是我从湘宁区的水果基地买回来的,蔡主任说了,这个品种很好吃,就是容易碎……我给忘记了。”
他为一个瓜斤斤计较的样子实在不像在超市随便逛逛就花一两千的阔绰大学生。
褚鞅哭笑不得,这人是什么毛病,给素不相识的新室友花几千块买日用品,却不舍得一杯喝不完的奶茶和一个碎掉的瓜。
年轻人的消费观可真特别。
“好了,先吃饭。”
事实证明,不会做饭的人最好养活。
自己做的饭,褚鞅吃得索然无味,对面“行动不便”的那位反倒吃得心满意足,一上桌就在不停的夸他做的饭如何美味诱人,堪比米其林大厨。
褚鞅自然是半个字不信,吃了饭就强行把人赶到了一边,自己把碗收去洗了。
“哥,谢谢你。”
他洗碗的时候,陈渊就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靠在门框上看他洗碗,眼巴巴的样子像极了等着撒娇的宠物。
“谢什么?”
“谢谢你做饭给我吃。”陈渊真诚地说,“我已经好久没在家里吃过饭了。”
褚鞅把洗好的餐具放到架子上沥水:“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之前不也帮我买早饭了吗?”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陈渊若有所思,”那我以后每天都帮你买早饭,我们每天一起吃晚饭吧!“
“……”
大可不必!
”再说吧……“
褚鞅呵呵笑了两声,把这个问题敷衍了过去。
他对满足小孩子灯火可亲的期待不感兴趣,自己都是懒人一个,实在没必要承下多余的麻烦。
咕咕此人人如其名,褚鞅质问的消息发过去了三天,直到周六凌晨才收到回复。
“累了,你选一个吧。”
褚鞅把他发过去的消息和咕咕回过来这行字连起来看了几遍,还是没看明白这女人什么意思。
“?”
夜间生物很快回了消息:“老板和室友,选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