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选什么?”褚鞅盯着屏幕上那句没头没脑的话,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过。“关我老板和室友什么事?”
咕咕兴许是被他接二连三的问题问烦了,对话框沉寂几分钟后,消息栏里弹出了一段59秒的语音。
褚鞅毫不犹豫点了语音转文字:
“让你找个对象。你从十七找到了二十七,书里十年我三年,三年了,我新书都出了五本了,所有主角就你效率最低,早知道不选你了!”
褚鞅看到这里,头上缓缓打出了一串省略号。
这话说的好像他多乐意被bl写手选中去搞基一样。
他一纯正直男,脑子里只有纸片人老婆,被迫变弯还要被嫌弃,简直天理难容。
褚鞅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我也懒得让你自己找了,就近原则,你老板和你室友中选一个搞对象,快点给我把剩下的剧情走完。我的书一般写到确定关系就不会往后写了,管你之后是弯是直,是分手还是自杀,我都不会干涉了。别问我还有没有其它选择,问就是没有,你要是还拖拖拉拉,就等着嗝屁吧,这辈子都别想和你琪娜老婆见面了!”
咕咕隔着跨次元的网线,给他发来了长达一分钟的死亡威胁。
褚鞅看完了这串密密麻麻的文字,花了五分钟来消化她说的确认关系。
确认关系……不就是谈恋爱吗,谈恋爱不就是去告个白,说句我喜欢你吗,多简单。
母胎solo福至心灵,当下便自动忽略了自己的社恐属性,脑暴出了完成任务的最佳方案——选个人合伙演出戏,假装谈场恋爱骗过那只鸽子。
咕咕半晌没收到回复,耐心不好的给他下了最后通牒:麻溜点!选谁?
选谁?
褚鞅想了想,陈渊年纪太小,不能毒害祖国的花朵,老板虽然是社畜了,但年纪也不大,且看起来狂拽酷炫的一批,相当不好说话。
这俩无论选谁,都不利于他计划的开展啊。
褚鞅犯了愁,问咕咕:选谁有区别吗?有buff加成吗?
咕咕回了他一串省略号。
“……你要选人,我才好帮你安排助攻。别废话,快选。”
助攻?意思就是还会有人来帮助他完成任务?
这个好!
褚鞅顿时放宽了心,敲敲键盘回过去四个字:我选大的。
【咕咕】:……不愧是我lsp书里的角色啊(挤眉弄眼·gif)
【褚鞅】:……我说,我选年纪大的
写搞基文学的思维都这么五颜六色?
褚鞅无语。
半小时,咕咕给他发了个文档,说基本框架已经定好了,就看他什么时候可以把剧情填充完了。
褚鞅还惦记着她答应的帮搭红线的事,于是在收到后面又加了句话,问他和琪娜老婆的爱情线什么时候可以安排。
【咕咕】:我跟琪娜她妈是好朋友,这书完了就给你安排。
虽然咕咕这人的信誉度有待考量,但看在她主动伸出援手的份上,褚鞅决定信她一次。
【咕咕】:大纲给了你,未免剧透,咱们就暂时不要联系了。
褚鞅爽快回了个好,回复完之后就点开了咕咕发来的文档。
“……”
现代,纯爱,双男主,1v1,HE。
偌大几页A4纸上,居中排列着几个大标字号的黑体字,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褚鞅反复重新打开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这些标签似的形容词让他对咕咕所谓的大纲定义产生了怀疑。
他顶着一头问号关掉文档,再次点开了聊天界面,准备问一下是不是发错了。
「你不是对方的好友,请添加好友后再发送」
一连串红色感叹号看的褚鞅目瞪口呆……那只鸽子,把他拉黑了!
原来所谓的暂时不联系就是拉黑删除一条龙?
咕咕在拒收消息前还给他留了条警告:速战速决,敢胡来你试试?
褚鞅:“……”
若是放在十年前,他一定会把这句霸总味十足的土话截图投稿迷惑发言bot,但经过这些年和鸽子屡战屡败的斗智斗勇后,他变得平和了不少。
曾经沉迷游戏,喊着要拯救世界的中二少年向荒诞的现实低了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宿命论者。
算了,就这样吧,不就是npc吗,褚鞅想,反正在哪儿也是打酱油,顶个主角的名声享受把主角buff也不错。
面对咕咕堪称霸凌的压榨威胁,他再次毫无原则的屈服了。
·
自打确定了自己的搞基对象后,褚鞅上班就变得极为不自在,尤其是在每次开项目会的时候。
《种豆》作为公司当前的核心项目,从立项开始就由他们老板亲自负责,这就意味着不论是数值调整还是程序测试,或是美术文案的审核,这些大大小小的事都会经由他把关。
那个随时压着帽檐,周身一股冷气的小老板,每天来得比谁都早,走得比谁都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无情欺压的可怜实习生。
这么积极向上,高冷酷拽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会喜欢同性……尤其是喜欢他这种不思进取的同性的人。
鸽子的无效大纲靠不住,褚鞅只能另谋出路。
咕咕当时在给他两个选择时,曾提到他选了一个,另一个将会自动成为这个故事的助攻。
换言之,他当前这个主线任务的头号NPC,是他室友——陈渊。
褚鞅摸鱼的时候认真谋划了一下这个事,觉得突破点还是得靠陈渊,毕竟直接找老板说你是我对象这种事,借他十个胆他也干不出来。
“你们老板?”陈渊吞了嘴里的丸子,问,“你们老板怎么了?他欺负你了哥?”
褚鞅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余光瞥到桌边的人握着筷子打了个呵欠,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他虽未了解过医生一天的具体工作,但从以前老褚生病他去陪床的见闻看,这个职业的劳累程度相当磨人。
陈渊虽还在实习阶段,但下班时间一点也不比他早,时常是晚上九十点了,客厅的门才打开,然后探进来一个拎着外卖的疲惫身影。
他有次出来接水,经过陈渊门口的时候看到里面还亮着灯,打电话的声音模糊不清,隐约听到是在和同学讨论课题。
彼时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褚鞅已经睡醒了一觉。
他到底不是那只一心只有剧情的扒皮鸽,任务再重要,也不至于自私到做雪上加霜的缺德事。
“没有。”褚鞅起身接了杯水放在他边上,拉了旁边的椅子坐下来,转移话题道:“你们每天都很忙吗?”
陈渊笑着道了谢,说:“医院都这样,很正常。我们实习生还好,暂时还没安排值班,以后正式到岗了,会更忙的。”
“那得抓紧时间了。”褚鞅说,“你还有四年时间可以慢慢来。”
他本意是告诉陈渊要抓紧没有那么忙的时间好好摸鱼,不知是他面无表情的脸不像是在调侃,还是对方的格局实在太高,这句消极懈怠的话到了陈渊嘴里,一下就变得积极励志起来。
“嗯!是要抓紧时间,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四年完全不够。”陈渊说,“理论知识太过空洞了,我昨天去观摩了一台肝脏移植手术,才发现实际情况远比我们模拟的要复杂得多……”
陈渊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疲惫一扫而逝,声音因为兴奋不自觉提高了几分,墨色的瞳孔里盛着顶灯细碎的光,星河闪烁,眉眼间全是对所在行业的热爱与期待。
这种热忱对已在职场浮沉了五六年的褚鞅来说,遥远又陌生。
或许是受了陈渊情绪的感染,向来厌恶冗长倾诉的褚渊,少有的没有表现出不耐或是厌烦。
他安静的听着陈渊关于行业的展望和对人生的规划,下意识把初入职场的自己拎出来做了下对比,然后毫不意外的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没对自己的职业抱有过这么高的热情。
活了二十七年,褚鞅目前为止人生态度最积极的两个阶段,一是高三那年,他为了兑现和老爹的承诺,断网戒游小半年,狂补前两年落下的课程,最后超常发挥考上了重本。
二是刚毕业那年,他怀着一腔憧憬进入了一个彼时还算辉煌的游戏制作公司,见证了《踏梦》项目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
把兴趣当职业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选择,包括褚鞅之前也这么以为。
但等到自己真的如愿以偿了,才发现热爱最经不起消磨。
每一个眼里有光的人大概都逃不过黯淡颓然的结局吧,陨石在跌落尘埃前,不也是银河里流光闪烁的星辰吗?
褚鞅觉得自己现在看陈渊,就像隐匿在夜色里的沙砾仰望星空,羡慕的同时又难免心酸遗憾。
他不太会说迎合氛围的漂亮话,听到最后也只有一句干巴巴的“加油”,简洁的就像是大人们随口哄孩子的敷衍。
为显真诚,褚鞅又补了句:“你那么努力,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
陈渊举起水杯冲他一笑,眼里亮晶晶的盈着光:“嗯,谢谢哥,我会加油的!”
圆滑的杯口在他手边的玻璃杯壁上轻轻碰了碰,发出短促的一声脆响。
“我们一起加油!”
少年人心思纯粹,天真热忱。
“嗯,一起加油。”
跳级高考,八年直博,高双商高格局,妥妥的天之骄子大男主设定,怎么会只是个助攻的NPC?
那只鸽子肯定搞错了对象,清醒如褚鞅,当即就放弃了找室友帮忙攻略老板的作战计划。
嚯嚯这么好的孩子,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