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不用季靖彤说明,我也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发着焦臭味。
这种混合了木料焚烧与皮肉炙烤的特殊气味,无论是谁都难以适应。
韦站长虽然没有掩住口鼻,但脸上的神情同样表明了他的疑惑。
我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葬洞被村民放火是几十年前的事。洞厅前半部分确实都是焦黑的棺木和骸骨,但洞中的焦臭味早就不复存在。
韦站长不解地看了洞口,也看了看我,不由困惑问道:“小林,你在里面烧东西了?”
“没有,洞里全是干燥的棺木,我怎么会在里面动明火。”
“那你身上的气味,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刚才我只是在内洞陵室待了一会,身上就染到了这种气味。”
季靖彤不解地看向洞内甬道,“当年那场大火,不是没烧到内洞吗?”
“嗯,内洞陵室里的两具棺椁保存完好。”
“这就怪了!”韦站长半信半疑地与季靖彤对视。
我朝山道上扫视一眼,随即换了个话题:“韦站长,村长呢?”
“回去吃晚饭了,你也饿了吧?”
我又对季靖彤问道:“唐瑶他们还没到?”
季靖彤也朝山道方向瞟了一下,随后皱眉说道:“我还韦站长一直守在洞口,没见到有人朝这边走。”
韦站长给洞口铁门上了两把挂锁,晃着手电让我跟他和季靖彤回文化站。
可我还是不太放心,建议韦站长最好将洞口彻底封死。
“就算要封洞,也得先给上级部门打招呼。走吧,我们先回乡里吃饭。”
从谷坪村去凯龙乡的路上,还是没见到唐瑶那帮人。
季靖彤给唐瑶打电话,那丫头也没接。
韦站长提前准备了两个菜,我心不在焉地吃完饭,示意季靖彤跟我出去一下。
凯龙乡不大,乡里只有一条街。季靖彤陪我走到街尾,我才开口问她,能不能联系到黄吉文教授。
“你找黄教授干什么?”
“我想知道,葬洞陵室里那两具棺椁,装殓的是什么人。”
“黄教授早就说过,那个内洞应该是苗族头人夫妇的陵室。”
这个信息,上一次来凯龙乡的时候,韦站长就跟我说过,但这个结论显然是错的。
陵室内的棺椁中,装殓的并非头人而是巫祖。
黄教授熟悉少数民族文化,不会连这一点都搞错。
季靖彤虽然也进过葬洞,但是自从丢魂之后,对自己曾在洞内发生的事,几乎没有多少印象。
听我提到巫祖,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打开内洞棺椁了?”
“没错,上次你不是从内洞棺椁中带出来一截指骨吗,我已经把那截指骨还回去了。”
“你看到棺木中的尸体了?”
“嗯……”我把一半干尸一半白骨的事一说,季靖立时陷入沉思。“靖彤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呃……,我隐约记得陵室里那两具棺椁的样子。好像,好像那两具棺椁都被人开过。”
“你说什么?两具棺椁都被人打开过?”
“我也说不清楚,现在我的记忆很模糊。”季靖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反正我上次进洞,压根就没带开棺的工具。”
这跟我想的一样,如果季靖彤的记忆没有错漏。那她上一次进洞的时候,陵室中的左侧棺椁,就应该被人打开了棺盖。
“靖彤姐,在你印象中,是否曾见过一个浑身上下黑黢黢的人影?”
季靖彤陡然愣住,脑中极力搜索记忆碎片。几秒之后,眼神显得十分痛苦。“我的头好痛,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把一截指骨装在糖盒里,带回了林城。对那截指骨,你也没有印象吗?”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季靖彤休息了一会,拿出手机帮我联系黄吉文教授。电话接通,她跟黄教授交谈片刻,便把手机递给了我。
“黄教授,你好,我是靖彤姐的朋友……”
“我知道,你是叫林顺吧。听靖彤说,你进了葬洞陵室?”
“是的黄教授,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不知道黄教授现在方便吗?”
“你说吧。”
“黄教授,以前你进葬洞考察的时候,打开过内洞陵室里那两具棺椁吗?”
“这……”黄教授突然没了声音。
“黄教授?”
“我在。小林,你是不是在陵室发现什么了?”
“黄教授,实不相瞒,陵室里的两具棺椁,我都打开了。”
“那,那你看到棺椁中的尸体了?”
“是的,那两具棺椁中的尸体都很奇怪。”
黄教授再度沉默,我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如果当年他进洞考察时,就打开过陵室里的棺椁,那他肯定也见过那两具尸体。
而作为考古学教授,面对如此怪异的尸体,必然会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比如当年楼兰干尸被考古人员发现后,就运回研究所,进行了长达数年的研究,之后又在全国各地博物馆展览。
陵室右侧棺椁中的女尸,历经六百多年,至今仍栩栩如生。
通常古人的尸体,在密封的棺椁中能够保存完好。但是一见空气,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氧化腐败。
可我先前在洞中所见女尸,竟与活人没有太大分别。唯一不同的是,那棺中女子已经没有了生命。
“小林。”沉默良久之后,黄教授又开始说话:“你打开棺椁,看到什么了?”
“黄教授,陵室左侧那具棺椁中是个男人,遗体一半形成干尸,另一半化为白骨。”
“嗯,那另一具棺椁呢?”
“右侧那具棺椁中是一个女人,尸身与刚死的人无异,面目栩栩如生。”
“还,还有呢?”
我心头一震,随即问道:“黄教授,你当年进洞考察,也见过那具棺中的女子?”
“嗯。”黄吉文疾声追问:“你还看到什么了?”
我瞥了下季靖彤,朝一旁走了几步,尽量压低声音说道:“我看到那具女尸在棺木里坐起来了。”
听筒里老半天没有动静,我叫两声黄教授,对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林,你相信这不是错觉?”
“绝对不是错觉。”
“诶,我也相信那不是错觉。但这种事,说出来不会有人信的。”
“没错,除非是亲眼看见,否则谁也不会相信。”
“当年我从葬洞出来以后,就建议县文管所将葬洞封闭。可后来我翻阅当地史志,发现在一九五零年,曾有人从凯龙山北面进入谷坪村的阴滩洞。”
“你的意思是,阴滩洞还有别的入口?”
“对,因此我怀疑,阴滩洞所葬的尸骨,并非谷坪当地村民的祖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