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我发现练车场那块地往外冒着黑气，才让刘校长找人把地挖开。
凭鬼差的眼力，应该也能有所察觉才对。
不过这话我没敢问出来，人家好歹也是阴司鬼差，我总不能质疑鬼差大人的能力。
路丰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看着炉门上的观察窗。
鬼差陆续朝半空中剩下三个虚影吹气，只要分离出一大一小两个魂魄，就立即收入掌心。
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包括藏在我体内顾俊才的魂魄，一共十道阴魂，都被鬼差收走。
我真的很想问问鬼差，这些魂魄能被他送入地府，有没有我的一份功德。
但最终还是忍着没问。
鬼差似乎心满意足地长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
“林顺，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呃……”我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我该怎么称呼您？”
“你可以叫我卫谦大人。”
我扫了一眼卫谦那一头蓬乱的灰发，怎么看他都不像什么大人。
“卫谦大人，您老知道对骸骨下禁术的人是谁吗？”
鬼差翻了翻眼白，似乎在倾听别人说话，片刻之后口中冒出三个字“柳松槐……”
我连忙点头，“对，我也怀疑是柳松槐。那些孩子，很可能……”
鬼差摆手打断我的话：“柳松槐的魂魄并未进入地府。”
“可他三十多年前就死了。”
鬼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些孩子真是被他吃了？”
鬼差露出阴鸷的目光，冷哼了一声，身影逐渐变淡。
我有点搞不懂，他为何要回避这个话题。趁他还未完全消失，急忙问道：“卫谦大人，汤雅的魂魄进入了地府了吗？”
他斜眼看着我，不耐烦地说道：“汤雅怀了鬼胎，被关在鬼界堡。”
话音落时，鬼差的身影也完全消失。
我这才想起，卫谦把那无名小孩的魂魄也带走了。
五具小孩遗骨已经进了焚化炉，魂魄既已离去，再无法辨别骨灰的身份。
路丰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尽是茫然之色，眼神迷离地看着我。
“丰哥，还有多长时间？”
路丰身子一震，仿佛刚醒过神来，朝控制台上的显示面板看了一眼，“还要等一会。”
鬼差一定施了什么术法，路丰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才会一无所知。
这时崔国良又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还没过去，那三位老太太都准备离开殡仪馆了。
“崔叔，你没跟她们说什么吧？”
“没有。”
“那我就不见她们了，事情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何必再让几位老人家难过呢。”
“唉，你说的也是，那我就安排车送她们回去了。”
“嗯。”
等我挂了电话，路丰才想起来问我，那些孩子是不是被柳松槐吃了。
我不置可否地苦笑两声，轻轻摇了摇头。
路丰见我不想再提这事，也不再继续追问。
仔细想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时隔五十多年，就算让那几个老太太知道，她们的孩子当年是被谁害死的，又有什么意义。
只会让人家伤心难过，要是再把几个老太太气出什么好歹来，反倒是我的罪过了。
不过有件事还得弄清楚，我跟路丰打了个招呼，就赶去了崔家的悼念厅。
钟幺爷还没走，正陪着崔国良将三位老太太送上一辆面包车。
我等面包车开动，才走了过去。
崔国良以为我改变主意，又想跟三位老太太见面，下意识地看向开走的面包车。
我对着钟幺爷微笑道：“老人家，我还想跟你打听个事。”
“打听什么？”钟幺爷皱了皱眉。
“当年柳松槐死后，被葬在哪了？”
“就葬在我们村的坟地里，他没有儿女，是村委会给他殓葬，坟上也没立碑。现在恐怕很难找到那座坟了。”
钟幺爷说的坟地，应该是在驾校背后的那座小山上。我对崔国良和钟幺爷嘱咐了两句，就回了火化车间。
焚化炉已经停止工作，路丰把五个瓷坛一字排开，正在等炉温降下来，才好收拣骨灰。
听到我进门，路丰回过头困惑地问道：“林顺，你说驾校死的那几个教练，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可惜还没来得及问，鬼差就走了。
我总感觉，顾俊才与三名教练的死无关。他一再让我进入幻境，似乎只是想提醒我注意柳松槐这个人。
当年顾俊才毫无疑问是被冤枉了，他没有害死村里丢的那几个孩子。
在他被活剐当天，他就已经意识到，柳松槐才是那个吃人的恶魔。
可奇怪的是，顾俊才无法与我对话。
鬼差提到禁术，我真有点怀疑，顾俊才的魂魄可能也被禁术压制住了。
既然柳松槐死后魂魄没进地府，说不定驾校出的那几条人命，也是他一手造成。
我的思路突然变得清晰，宋教练被车撞死，魂魄立即消失，连鬼差也找不到。
是因为宋教练的魂魄，在极短的时间内，被人困在地底下小孩的魂魄里。
而肇事教练车从宋教练身上轧过之后，撞到了围墙上，车内涌动的阴气立刻窜进了围墙下方的沙土。
我看到的这团阴气，根本不是顾俊才的阴魂，他的魂魄早就被柳松槐下了禁术。
因此只剩下一种可能，当时教练车内涌动的那团阴气，就是柳松槐的阴魂。
我和路丰把五堆骨灰收进瓷坛，连同顾俊才的骨灰一起带去公墓，找了一处向阳坡埋了。
时间已经不早，路丰回殡仪馆的休息室，等着接晚班。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想趁天黑之前赶去驾校。
“喂，刘校，今天练车场没开吧？”
“下，下午开了。”
我顿时有些生气，“现在场地里还有人练车？”
“嗯。”
“马上把练车场内的所有人清空，我马上到。”
“骸骨都挖出来了，不是没事了吗？”
“哼，谁告诉你没事了？”
“这……”
我不等他说完，就挂断电话。
出租车开到驾校门口，我就一溜小跑冲到了练车场。
刘校站在门口，等最后一辆教练车从场内驶出。
我朝里面看了一眼，8字形弯道旁的大坑，已经被填平了。上面还浇了一层水泥，周围用绳子拦着。
被撞坏的围墙也修补完毕，地面的血迹被冲洗得干干净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