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余晖从修补过的墙头落下，墙面下方的沙土陷入阴影之中。
刘校不安地凑到我身边，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
“林师傅，骸骨不是全挖出来了吗，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白了刘校一眼，嘴角挂起冷笑。
“哦，我知道，我知道……”刘校会错了意，从手包里掏出一个涨鼓鼓的信封。“林师傅，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我冷哼一声，将视线移回修补过的那面围墙。
墙后有座小山坡，半坡上就是钟幺爷所说的村里那片坟地。
昨天教练车内涌动的阴气，在车头撞上围墙后，就直接窜入了下方的沙土地。
当时宋教练应该刚停止心跳，我想不通，柳松槐是用什么办法，从宋教练的尸体上带走了他的魂魄。
今天下午在火化车间，鬼差把宋教练的魂魄从小孩的魂魄中分离出来。我发现宋教练的魂魄显得浑浑噩噩，而那个小孩的魂魄也变得异常安静。
也许宋教练的魂魄并不是困在小孩的魂魄里，而是柳松槐想让这两道魂魄相互遮盖对方的气息。
所以卫谦才会说，如果不是挖出了小孩的遗骨，也许永远都找不到这些人的魂魄。
可顾俊才的阴魂，在整件事里面，又充当什么角色。
对了，当我看出小孩的魂魄里困着什么东西的时候，顾俊才竟控制我内体的幽冥煞气，让我把手伸向小孩的虚影。
卫谦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出现的，他先叫我“别动”，然后向焚化炉虚抓一把，收走一个孩子的魂魄，又朝我腹部虚抓，收走顾俊才的魂魄。
最后才向我面前的四个虚影吹气，把大人和小孩的魂魄分离。
如果卫谦没有及时出现，我的手肯定已经伸进了双魂融合的虚影里。
现在想来，那四个虚影也许暗藏玄机，卫谦才不让我碰。而他分离虚影中的两个魂魄时，也只是隔空朝虚影吹气，不敢直接把魂魄从虚影里抓出来。
这么看来，卫谦对我还算不错。
只是顾俊才不懂其中的危险，才会促动我体内煞气，试图分离虚影中的两个魂魄。这是个可怜人，我在他的阴魂中几乎感受不到戾气。
也许这几十年，顾俊才都在竭力解救那些孩子的魂魄，以致柳松槐留下的禁术日渐松动，所以需要新的魂魄继续遮挡那些小孩魂魄的气息。
我终于想通了所有关节，可眼下的问题是，柳松槐的阴魂究竟藏在何处。
“林师傅……”刘校把信封又朝我递过来，表情尴尬地问道：“你要是嫌少，我还可以再加。”
看信封的厚度，里面大概装了两万块钱。这个数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我不是不想要钱，就怕柳松槐这个恶鬼日后又在练车场滥杀无辜。
“刘校，等我再检查一遍场地。”说完，我径直朝修补过的围墙走去。
墙面下方的沙土完全看不出异常，即使太阳落山后，整个练车场也几乎看不到什么阴气。
若真如我所想，柳松槐弄死那几名教练，是想用他们的魂魄掩盖地底下那些小孩魂魄的气息。现在孩子们的遗骨都找到了，柳松槐似乎没有理由继续作恶。
而且听卫谦的口气，他一定不会放过柳松槐这个恶鬼。
想到这，我稍稍安心一些，走到大门外，对刘校说道：“我看，太阳落山之后，就别让学员进来练车了。”
“呃……”刘校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是驾校的学员。”
“啊？”刘校有些惊讶，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把学费退给你，你随时想练车都可以。”
我没让他退学费，只是要了一把练车场大门的钥匙。
刘校打电话让人开了一辆教练车进来，表示在我拿到驾照前，这就是我的专用教练车，不过驾驶范围仅限于练车场。
开车的基本操作我都知道，当下开着教练车在场地里走了几圈。刘校暂时担任我的教练，教了一些技术要领，然后把信封留在副驾驶座上，就先走了。
我又练了两圈，祁华铭打来电话，听说我还没吃饭，马上买了两份简餐亲自送过来。
他也是刚下班，今晚没有应酬，就想过来陪我。
说实话，祁华铭真不太像富二代。除了多交了几个女朋友，完全没有其他臭毛病。
跟他相处，我没有任何压力。
祁华铭本身就是个命硬的，我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命格对他有什么影响。
“铭哥，我打听到汤雅的消息了。”
“是吗，她，她怎么样了？”
“汤雅现在在鬼界堡。”
“那是什么地方？”
“人死后，灵魂需要经历阴间十三站，才能进入轮回，重新投胎转世。鬼界堡是第十一站。”
相传亡灵通过阎君审核，如果生平未曾犯下罪孽，就留在鬼界堡守自己的鬼寿，等待轮回。如果亡灵生前犯下罪业，则会被打进十八层地狱。
而亡灵只有到过了鬼界堡，才能称之为鬼魂。在守鬼寿期间，亡灵可以在特定的日子回到阳世，享受亲人的香火祭拜，感受人间温暖。
祁华铭听完，不解地问道：“鬼差也知道汤雅？”
“嗯。”其实我只说了一半。
卫谦告诉我，汤雅怀了鬼胎，是被关在鬼界堡。显然她与别的亡灵不一样，即便到了特定的日子，汤雅也不一定能回到阳间。
“这么说，她守满自己的鬼寿，就可以去投胎转世了。”
我默默点头，心里却觉得对不住祁华铭。
举行冥婚那晚，汤雅把我支走，整夜与祁华铭阴阳交融，就是为了怀上鬼胎。
虽然我还不了解，汤雅怀上鬼胎到底有何企图，但心里隐隐觉得不妥。
这事暂时不能告诉祁华铭，免得他寝食不安。等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弄清楚，汤雅怀鬼胎的目的是什么。
“兄弟，是不是清明和中元节，汤雅就可以回到阳间？”祁华铭眼底露出一丝期盼。
“铭哥，你还想着她？”
“诶，我以前可能真的误会她了。”他放下手里的简餐，目光变得游离。
我也没什么胃口，心里牵挂着过世的亲人。
爸妈和姐姐，应该已经走完了阴间十三站。吴二叔和张道长的灵魂，现在不知到了哪一站。下次再遇到卫谦，一定请他帮忙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