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涩地低下头,快速转身离开。
身后不断传来讥笑和谩骂声。
“这是怎么回事,运尸工也来上学了?”
“你懂什么,这叫勤工俭学,一边赚着死人钱,一边来上活人的学校。”
“我看不光是做运尸工吧,说不定洗尸埋尸他都干,你们没闻到什么味吗?”
我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荣浩绕到我面前,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林顺,不是我说的。”
我苦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苏荣浩紧追着我,皱眉解释道:“今天检查仪容仪表,是学生会搞出来的,平时学校根本不太管这些事。”
“蒲东升也是学生会的?”
“他是学生会副主席,这次检查仪容仪表就是他提出来的。林顺,你是不是得罪蒲东升了?”
“我不认识他。”
“那他为什么要针对你?”
“不知道。”
“那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洗澡换衣服呗。”我加快脚步,掏出手机给邱磊打电话,让他帮我请两节课的假。
回到龙华小区后,抓紧时间洗完澡,赶紧打车到市区,买了几套稍微像样点的衣服。才赶回学校,上第三节课。
虽然换了衣服,可我的大名已经在学校传开了。
走进教学楼的时候,不时有同学对我指指点点。
刚进教室,班主任就把我叫了出去,让我先去副校长办公室,再回来上课。
我也理解,今天这事的影响很大。虽说学生兼职并未违反校规,但运尸工这个行业,的确比较特殊。
路丰自己也说,平时亲戚家办喜酒,他都是只送礼不座席,免得遭人白眼。
校园里出了我这么号人,校方对其他学生也不好交代。
何况上一次,我已经答应了副校长和学生科的杜老师,不再去殡仪馆做兼职。
现在这事被大范围传开,校领导不向我施压才怪。
到了校长办公室,杜老师和王副校长正低头窃窃私语,听到敲门声,王副校长一脸严肃地朝我点了下头,意思是让我进去。
“王副校长,你找我?”
“林顺啊,上次跟你谈话,你不是答应搬回学生宿舍吗,怎么还一直住在校外啊?”
“呃,我一定要搬回宿舍吗?”
杜老师接口道:“那当然了,我们查过你的档案,你虽然已经年满十八岁,但是没有亲人,学校必须考虑你的安全。”
“是啊!”王副校长点头附和:“你如果长期住在校外,万一出什么事,学校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杜老师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林顺,我们已经给你申请了贫困生补助金,每个月有九百块钱,住宿费全免,你还是搬回宿舍住吧。”
王副校长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肩膀。“林顺,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你的成绩也不是很理想,不能为了挣钱,就断送自己的前途啊!”
两位老师轮番轰炸,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至于我那份兼职,他们是一句没提,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我好。
我心一横,只好硬着头皮问道:“王副校长,如果我不做运尸工,能不能还在校外住?”
王副校长与杜老师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立即说道:“你要在校外租房的话,可就拿不到贫困生补助金了。”
“嗯。”我本来就没想占这个便宜。“那就把补助金给有需要的同学吧。”
王副校长还不放心,犹豫片刻之后问道:“你真的愿意放弃那份兼职?”
我郑重地点点头。“那份兼职我可以不做,但我必须等到有人接替我的工作。”
“这要多长时间?”
“我也说不准,总之尽快吧。”
“好,你马上回去辞职,让殡仪馆尽快找人接替你的工作。”
“现在?”
“先上课,等下课再去。”
这次是真躲不过去了,中午下课之后,我就给路丰打去电话,跟他说了辞职的事。
路丰笑了几声,说他早就知道我干不长。正好王玉财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下午路丰去找他谈谈。要是王玉财还想干,我就等他出院再走。
挂了电话,我心里有些失落。
说实话,这段时间我跟路丰相处得很舒服。运尸工这份兼职,我也有点不舍。
但是没办法,我答应过二叔好好念完大学。
出了校门,我突然有点迷茫,不知道该去哪。正在犹豫的时候,接到了李娇的电话。
她的父亲已经火化,骨灰送去公墓安葬了。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一句“谢谢”。
“林顺哥,昨晚我又梦到爸爸了,他说他要走了,让我代他谢谢你。”
“李娇,今后就是你一个人生活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持下去。”
“嗯,放心吧,林顺哥,我会好好学习,争取考上民大。”
“你想考民大?”
“对,你不是在民大吗,我明年就是你的小师妹了。”
“呃……”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顺哥,你是个好人。我爸几天前就出车祸了,他留下的二十万,你不给我,我也不会知道。”
提到那笔钱,我就是一阵肉痛。
“好了,没事常联系,放假欢迎来我家做客。”
“行,你有什么困难,就找我。”
“知道了,林顺哥,再见!”
李娇刚挂电话,钟念的号码又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钟哥,祁总怎么样了?”
“他在汤雅家晕倒了,我刚把他送进医院,你有时间就过来一趟吧。”
“好,我马上过来。”
这时从我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林顺,你要去哪?”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唐瑶,当下装作没听见,走到路边上了一辆出租车。
唐瑶挥着手叫道:“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师傅,开车。”我什么也不想听,特别是学校里关于我的那些传言。
可司机开车之后,唐瑶又打我的手机,我还是没接。不管她对我有多少好感,我都不想跟她走得太近。
到了医院,祁华铭还没有醒。医生对他做了各方面的检查,暂时还无法确定昏迷的原因。
我发现他双眉间那条黑气,比清早又重了一些,气色也变得更差。
汤雅不出现,也不知道她昨晚到底对祁华铭做了什么。
钟念对我的态度多了几分埋怨,也不叫“林先生”了,直接叫我林顺,不过我听着挺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