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盐不知道怎么回复白露的话,但是见白露看起来很难过,就顺着白露的意思点了点头。
“或许吧。”路盐抬头看向正在和白笙说话的田久,回答道。
“我倒希望是真的。”白露小声的嘀嘀咕咕,“他们就像两颗彼此的北极星,在彼此的生命中照亮黑暗。”
玉砌正和川楼到花园里觅食,川楼罕见的要和田久说话,玉砌自己就又走了一小段路,就听到白露这么讲。
他最近对那本《黑甜》系列的漫画有点兴趣,就微微凑近了些。
“你们在谈什么?”
白露见玉砌凑了过来,有些惊讶。
相比路盐性子比较安静,平时的朋友比较单一,通常都是固定的两三个。白露交际广,小道消息会比路盐多一些。
她看着玉砌的面孔,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少女漫画,有些怀疑自己的小道消息。
玉砌不是除了学习以外什么都不关注吗?平常也只见玉砌会对川楼更关心些。
怎么现在突然对这个漫画感兴趣了?
白露瞧了瞧玉砌饶有兴致的表情,低下头把《黑甜4》递给了玉砌。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种神仙爱情,但是他们真的很甜!”
玉砌从漫画1直接跳到了漫画4,他也不介意,直接接过来准备从第一页翻看。
他看书读字就很快,更别说字少大部分都是漫画图的书了。
白露一边看着垂眸从第一页看起漫画的玉砌,一边说。
“我真的觉得他们彼此的感情很好,就像两颗北极星一样。”
在这本漫画书后面,还写着两句句子——
“仅此唯一的北极星,对你独有的北极星。”
白露所讲的就是这句话。
玉砌听到她讲的北极星,神情恍惚了一下,突然想到如今天晚上这般漆黑又有明亮星星的天空中,在很早之前也见过。
那是前年年底,他当时的病刚开始发作,变得严重。
玉砌与川楼两个人出去玩,他们爬到一个废弃房屋的屋顶上——这是玉砌在此之前所干的最出格的事情。
玉砌拿着望远镜指着那片漆黑星空上闪烁又若隐若现的星星道。
“你看,那是北极星。”
“北极星特别亮,它在这黑色的夜空中很耀眼。”
他心情有些激动,语句说得快,咳嗽了一下。
川楼拍了拍玉砌的背:“不急,你慢慢说 。”
“我妈说,我们人一生中会遇到属于自己的一颗明亮的北极星。”
玉砌对着川楼弯着眉眼,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的眼里映照着川楼的轮廓,仔细看还有一些点碎闪烁的星。
“我每次去医院时,被病魔折磨的很痛苦的时候……就会想起你和我的那个约定。”
那个川楼约定说一辈子都不会抛下他的约定。
“我有时候痛苦的想告别这里,我就想起你,因为你不会抛弃我,所以我也不会抛弃你,然后我就一次次的战胜了病魔。”
“虽然我父母对我很好,无微不至的关照我,但你也是,川楼。”
玉砌抬起眼,伸出手,像是要够着天空上明亮的星。
“每次请假时,你都挤出自己学习的时间帮我整理老师上课时的课堂笔记。”
“然后把整理好的笔记交给我。”玉砌轻轻的说,“我都知道的……你父母让你早点回家,你就赶着在他们规划的到家的时间前来我家,把笔记本给我。”
川楼有些愣怔,他没料到玉砌会说这些话。
玉砌笑了笑,抬起眸看向川楼。
“川楼在遇见我前有别的像我这样好,跟你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吗?”
川楼对视着玉砌的眼,看着他清浅的笑容,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觉得此刻的今晚的风很静,月很柔,星星很美。
玉砌又拿起望远镜,看着天空中那最明亮的星,缓缓的说:“那我们就做彼此唯一的一颗北极星吧。”
他侧过头,眼神闪过一丝狡黠:“我们是彼此最不能缺的人,不是吗?”
川楼默默回想到在小时候,玉砌递向伤痕累累的他的手。
他又想到之前家庭矛盾,玉砌带着他离开那片黑暗之地的手。
玉砌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川楼抬起眸,看着刚刚玉砌看过的方向,轻轻回答道。
“北极星很美,我很喜欢。”
……
玉砌垂下眼帘,沉默的翻着漫画书。
“书里的侍从被少爷Y救起,特别感激少爷,从此为他做着一切事,与他形影不离。”
自己向川楼递出的手,川楼从此就他一个朋友。
“侍从在魔鬼训练结束后,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少爷Y面前,为满足少爷的一切心愿。”
川楼在学习之余整理的食谱,白皮封面的笔记。
“侍从记得少爷的口味爱好,每天都做给少爷他喜欢的食物。”
……
玉砌清浅的呼出了口气,想到这周去食堂时,他选的菜都不喜欢,刚好轮到川楼时,食堂阿姨上了新菜,川楼点了他喜欢的菜,在吃饭时两人互相交换了餐盘。
玉砌越翻这本漫画书,就觉得情绪有点儿上头,有点难过。
“侍从帮少爷抵挡住了一切困难。”
冬天上学时川楼为他挡过的风,夏天为他备着的水。
“少爷与侍从踏遍所有地方,照顾着少爷每一个角落。”
玉砌想起自己的每一刻生活中都有川楼的身影。
玉砌沉默的翻着这本漫画,直到看到白露所说的那一句话的前面那一句。
“让我实现你想要的一切,让我绘制你所想的蓝图,让我仅此所有最美好的献给你。”
他轻轻的闭了闭眼。
漫画里的侍从很木讷,经历过黑暗的童年,几乎用冷漠冰封自己。
川楼何尝不是呢?
他从小受到父母的待遇就不好,不爱说话,性格又有些内向,不是特别擅长交际
本该纯真童年他是在乔倩打骂和乔倩与喝了酒的川庆中度过的。
又经常被乔倩关在一起。
所以他总是戴着一副冷漠的面具。
用冷漠保护自己,避免受到来自其他人对他的伤害。
可他总用自己最温柔的一部分面对自己。
……
玉砌有点儿难过,是没来由的难过。
像被酸酸的柠檬刺激到眼睛那样从心里突如其来漫上来的感情。
小时候自己总见川楼一青一紫的手臂,他会把手臂藏起来,对自己浅浅的笑。
纵使生活那么困难。那么坎坷。
却总把他放在自己的前面,在每个季节,每个时刻,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抵达面前,为自己做出一切他能做的——
带着那些隐蔽的情绪。
藏在角落的情绪。
不知什么时候就一直牵起的手,川楼更偏向他那边的伞,川楼身上常备着他的药,出门时经常关心问水温有没有凉。
大风天出门时,川楼总走到风向的位置帮他挡住风,在他觉得冷的时候用手捂住他的手心。对他说话时温柔的眉眼,垂下的纤长睫毛微微挡住了他眼里的点点星光和他那不会对别人露出的嘴角弯起的弧度。
他是那么的温柔。
他对别人是那样的冷漠。
对他是那样的温柔。
……
他敛着眉眼,翻到这本漫画书的后面剩余的句子。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下去。
“藤蔓不是我所迫,
爱恨不是我所有,
我能保护你的一切,
我想让我仅此的爱给你,
哪怕只属于你暗处的影子,
不要畏惧寒冬的冷,
不要畏惧盛夏的热。
我是仅此唯一的北极星,
对你独有的北极星。”
玉砌盯着漫画书的最后一句,闭上眼,他此时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明明这么明显了。
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也看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情绪有点儿难过,又带着些甜蜜。
难过是觉得他这么晚才发现。
甜蜜是还好他现在又注意到了,没有让那些柔软的情绪被压在没有光的角落里。
他想,那就做川楼的北极星吧,一辈子里最耀眼的那一颗,永远把他周身的黑暗驱赶走。
……
白露抬头见玉砌的面色有些不对,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吗?”
玉砌回过神,把书合上,隐藏自己内心的情绪,淡声道:“没什么,这本书很好看,田久看完能借给我看吗?”
白露心生奇怪,玉砌怎么知道书是她的?
玉砌像看出了白露的心中所想,他笑了笑:“田久平时不会看这类书,除非是真的想看……”
他说到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路盐。
路盐被玉砌那透着深意的眼神给吓的内心一惊。
是被他看出什么了吗?
路盐轻轻的避开了玉砌探究的视线,转身去插刚刚吃一半的兔子蛋糕。
田久的生日蛋糕也是白笙定制的。
粉色,少女心,小巧,别致——用白笙的原话形容的。
但是这个小巧是指兔子头很小巧——
一个粉色的蛋糕胚上长了许多卡通兔子头。
中间竖着两只特别高如同天线的兔子耳朵。
旁边的蛋糕壁上点缀了一颗颗小巧的白色小圆球,还贴了几片巧克力做的粉色爱心。
白笙让田久自己把放着生日蛋糕的车推出来时,田久还有些不情愿。
穿着西式燕尾服,推着餐车。
这不是服务员吗?
但是就算田久内心有一万个不愿意,却还是按着自己母亲的意思做了。
因为白笙看着他的笑容有点凉。
……他可不想以后的日子在白笙的微笑中和田江附和自家老婆的说话声中度过。
本来他在家里排第二,要是这样的话,就变成排第三了。
于是,面上有着热情洋溢的笑容,穿着西式燕尾服,头上带着生日帽子,一只手还给自己加彩条的田久用另一只手推着餐车出来。
然后走到众人面前,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富含感情(白笙教的)的背诵朗读着白笙帮他写的生日祝词。
“祝世界上最帅的我生日快乐!现在,我就要将这份快乐传递给大家!”
接着,他就拿起切蛋糕的塑料刀准备切蛋糕。
但是这个蛋糕比较奇特。
蛋糕上的小巧兔子头东张西望,往360度无死角的张望着餐车外的四周。
中间的巨型兔子耳朵还阻挡了田久想一刀切下去的想法。
田久切蛋糕的那一刻,他看着这有点儿阴间又有点儿粉嫩少女心的蛋糕,产生了一种弃塑料刀逃跑出这里的冲动。
实在有点儿社死。
他默默的想着,又想到这次生日还特地邀请了路盐来,就更觉得自己有点儿丢脸。
好像把在自己在学校的人设全部丢光了。
于是田久在自家面容年轻·母亲·欣慰的目光下,把这个造型奇怪的蛋糕随即以奇特的角度——巧妙的避开了所有朝着四周到处张望的兔子头,把这个蛋糕切了个七七八八。
而目前路盐正在插的这一块,是所有兔子头中表情最正常的。
这只兔子头以乖巧的微笑表情望着路盐。
路盐默默的回望兔子脸上的微笑表情,毫不留情的把叉子插在兔子头上。
白露把玉砌手中的漫画书抽走,收到自己今天带着的小挎包中,指了指桌子上多放着的一块兔子头蛋糕。
“你要吃吗?这个——”
白露把放在西式白色小洋桌上的兔子头蛋糕拿起,往玉砌面前递了递。
白露正吃的兔子头蛋糕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完全看不出兔子头的原有表情。
但是目前她手中递给他的兔子头蛋糕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玉砌甚至发现了白露没发现的地方。
这个盘子上用奶油挤着一行小字。
“玉砌专属”。
“?”
玉砌望着白露手中笑的有点贱的兔子头蛋糕,不失礼貌的微笑接过。
“谢谢你,你要是不给我这块蛋糕,我都没蛋糕吃了。”
本来玉砌和川楼到的有些晚——出发时玉砌在川楼家楼下等了一会,川楼才下来。
他以为没蛋糕了,没想到他的好兄弟田久竟然给他留了一块。
玉砌笑眯眯的接过,在白露面露一丝疑惑又夹杂着不解的表情中,用力的把叉子扎进兔子头的嘴巴上。
“我现在就去找田久道谢。”
玉砌点点头示意自己要走了,接着就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出了这个小角落。
……
田久垂眸听着川楼说的话,视线落在川楼手边的蛋糕上。
那是一块冷漠脸兔子头蛋糕。
兔子头脸上嘴角平平,没有机质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冷。
虽然兔子头不会说话,但只要见过这块兔子头的人,都会没来由的觉得这个只有两个小黑点的兔子头要是会说话,估计是个性格冷淡的小兔子头。
“可以吗?”
川楼本来冷淡的音调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祈求。
田久把目光从兔子头的表情上撤回,勾唇笑了笑。
“玉砌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
“倒是你,明明先违背了诺言,为什么又来祈求我——这不是你该做的吗?”
田久抬起眸,对上川楼目光的视线有种罕见的锐利。
这份锐利的目光在田久的脸上是很少出现过的。
田久随即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毫不掩饰的像个豪门大少爷一样左手托着腮,眼尾上挑,毫不掩饰视线里的探究,目光径直对上川楼那清淡的视线。
“你自己事先承诺了玉砌不会离开他,但你现在却要离开了。”
“这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自己想做的就要自己完成,为什么要托我来完成?”
田久曲起手指敲了敲小桌子,继续道。
“我呢,不管你说或是不说,玉砌只要遇到困难我都会出手帮助。”
“这是我自己想的,我向来讨厌帮助别人做这种事情,我要是帮了你,那我怎么办?”
“他要是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我要怎么解释这是我想做的,也是你想做的——只是你做不到,托付给了我?”
田久直起身,不再翘着二郎腿,他收起了少见的懒散,目光也没有了平常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那带着攻击性的面容少见的展露了出来:“不过,我可以帮你另一件事。”
他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我会在你走之前的这段时间内,保证让你走的这件事,不告诉他。”
川楼把落在田久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眼里也没了那份少见的微不可察的祈求。
他闭了闭眼,沉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