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的确是狠人，当天晚上就带着江初年跪在宫门口，等着帝后召见。
初夏的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江夫人在日出时分，高烧昏倒在宫门口。
江初年痛苦的喊着“母亲”，恨极了顾莲儿父女，若不是他们把事情闹大，何来今日母亲的受罪！
皇后气得在宫里砸了一套茶盏，“在宫门口跪一夜，本宫还真当他江家有几分认错的诚意，没想到，是在这里演苦肉计！”
日出时分，正是文臣武将上朝的时候，江夫人跪在宫门口到晕厥，摆明了是帝后为难一个寡妇。
说不定，还要说帝后在顾忌护国将军的跋扈。
那些以江家为首的文臣，笔杆子落下，是能写死人的！
“请太医过去诊治。”
昨日的事，早早就传回到宫里，帝后夫妻商量后没有立马出面，就是想要顾炎烨闹一闹，先给顾莲儿出一口气再说。
本想今日一早再召见江夫人责问，没想到江夫人母子居然直接把他们推到风口浪尖上！
等皇后换好衣服到宫门口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混乱。
顾炎烨上朝的时候，和赶来的御医撞见，当即就拦着御医不准救治江夫人。
同僚劝他不要为难人家孤儿寡母，他就扯着大嗓门喊：“江公子一介读书人，在皇上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就和自己表妹苟且一处，和发情的狗有什么区别？江家还是清流名贵世家呢，呸！江老太爷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抬眼看看，这汴京城那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会让公子哥在外面搞出个私生子来！我欺负他们？我一个大老粗直肠子，哪有他们江家这读书世家弯弯肠子多，会算计？我家闺女可是遵照圣旨出嫁的，江公子大婚当日在哪里？跟表妹正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以山河做媒，忙着造孩子呢！”
顾莲儿新婚初嫁，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夫家的事，也没有任何错处可以被拿捏，说破天，也是江家的不是。
不管谁来劝顾炎烨息事宁人，大事化小，亦或者是先救人要紧，顾炎烨就把这些话再说一遍。
反正他闹不闹，都要被江家作筏子，说他跋扈嚣张，以实压人，那就干脆明着做，让大家都看看，传起话来，也更真实些。
这些话一遍又一遍，响彻站在宫腔内外，却没有一句是冤枉了他江初年。
江家的名声，注定是要因为这件事受到损伤的。
顾炎烨看着江初年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心里有几分得意，这些话，可是昨晚闺女连夜教的，多的记不住，但这么一句就够江家喝一壶了！
——闺女真厉害！
“胡闹！”
顾炎烨还没有窃喜多久，就被皇后呵斥，御医终于找到了撑腰的人，赶紧去给江夫人诊脉。
皇后头疼，闹可以，但不能闹出人命。
这顾炎烨是个女儿奴，这次是真的气狠了，才拦下给江夫人诊治的太医，她能理解，但不赞同。
“护国将军，莲儿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们父女劳苦功高，此事天家必定给江顾两家一个交代。”
众大臣拱手作揖，看着皇后把人带走。
顾炎烨没再嚷嚷，可周身生人勿近的气息，也让人不敢多做打听。
看得出来，护国将军很生气。
那些曾经以江家马首是瞻的文官，今日在朝堂上安静的过分，他们也没有想到，风光霁月的江公子，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没人知道皇后跟江家母子说了什么，第二天，皇后亲临护国将军府，单独见了顾莲儿。
顾莲儿“虚弱”的靠在床上，见到皇后，要起身行礼时被按住，“你往日多健康的一个人，如今竟是被气得卧床不起，真是造孽。”
顾莲儿看着皇后拿帕子按眼角，抿唇不语。
皇后来看望她，目的很明确，是劝和的。
虽然她并没有指望这一件事，就能让皇上下旨准她和离，但皇后来的速度，忒快了些。
是有些寒心的吧。
昔日再慈爱的长辈，一旦到了高位，那些宠爱，就开始有各种各样的附加条件。
她拿命守护着他们的皇位，还要拿一生给朝堂安定铺路。
这些许的兔死狗烹的悲凉之感，只有瞬间，便被顾莲儿压下。
“娘娘，我都明白的，您和陛下，有不得已……”
她还是要回到江家去的。
那里的战争，还未结束。
但她想给自己争取一份承诺。
“娘娘，在江家生活两月有余，我察觉出江家并非有做文臣之首的能力，与其要瞻前顾后给江家荣耀，将来给朝廷培养一个不可撼动的丞相、首辅，不如，扶持一个能掌控的权臣。”
皇后抬手去捂顾莲儿的嘴，“你如今已是内宅妇人，不可妄议朝政。”
顾莲儿垂眸，她现在，连这个资格都没有了。
婚姻带给她的，除了束缚，还有什么？
顾莲儿起身，跪在皇后面前，“娘娘，莲儿从来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性子，今日想把话说明白。”
皇后想要阻拦，却在想到这姑娘曾经的飒爽英姿模样，和如今孱弱苍白判若两人时，无法拒绝。
“江初年蔑视赐婚是为不忠，背着正妻在外苟且有了孽子是为不义，对清白姑娘亲人表妹下手是为不仁，让母亲为其操劳病重是为不孝，这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东西，即便将来进了朝堂，也早已经失去了文人表率的资格！江家太爷给江家子弟的庇荫，也用到头了，朝堂的安定，也许不是一段婚姻能维护的。”
她要告诉皇后，江初年，江家，已经不再适合成为天下文人的表率。
江家没有那层不可撼动的地位之后，她再动手报仇，何惧天下学子的口诛笔伐？
和离？
和离怎么够，她要在将来的某一天，休夫！
她要把江初年最在意的名声踩在脚下，让天下人嗤笑！
“我会回江家，不让陛下和娘娘为难，但若有一日，江家不体恤皇家的好意，不懂我父的包容，甚至得寸进尺，露出真实嘴脸，人人不耻的时候，还请陛下娘娘，能放莲儿一条生路，是青灯古佛也好，是戍守边疆风餐露宿也罢，莲儿只想解开这份束缚，死后灵魂也归于自由！”
她明明声音不大，可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敲在皇后的心头。
错了！
都错了！
这婚事一开始，就是错的！
大昌国的女将军，不应该嫁给那种管不住下半身，沽名钓誉，空有其表的读书人！
“莲儿，本宫、本宫向你保证，若有一日，江家不堪为用，江初年荒唐无状，辱没江太爷的声明，本宫做主，还你自由。”
顾莲儿舒心一笑，她这一场闹剧，可以收场了！
江家，她这次回来，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江初年，江凌氏，秦婉如，该到还账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