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日,江初年带着厚礼,登门道歉。
这三日,外面的流言沸沸扬扬,他必须亲自来接顾莲儿回去,才能把这份不堪,当做一桩风流韵事揭过去。
母亲特地找他交代过,无论如何伏低做小,都要把顾莲儿请回去,江家的账面,快要瞒不住了。
顾莲儿这次回去,必须接过管家权。
不少百姓得了消息,都特意凑过来看热闹。
皇上下旨申斥江家教子无方,也赏赐一批金银玉器安抚飞凤将军,摆明了不许和离。
那现在,江初年就是在给顾莲儿台阶下。
今日顾莲儿若不回江家,陛下那边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江初年人来了,心里却没有多重视,他觉得顾莲儿对他多次表现出爱意,听说他来,就应该赶紧自己出来迎接。
可江初年到了顾家的时候,将军府大门紧闭,别说顾莲儿本人,就是一个守门的下人都没有。
江初年脸上有些难看,想到母亲的嘱托,只能让小厮去敲门,良久,无人回应。
江初年只能站在门口等,“顾氏,为夫来接你回家了!”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江初年听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怀疑顾家是想断了这门亲事,他有些着急。
“莲儿,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你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江初年不想被人这么围观着,仿佛他是什么杂耍的猴子一样,难堪的很,只能赶紧放低姿态,“莲儿,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你莫要再耍脾气了!”
眼看日晒三竿,江初年喊的口干舌燥,耐心也到了极点,他正想甩袖离开,让顾莲儿自己去找陛下闹去,结果将军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两队府兵拿着武器,训练有素的展开队形,气势唬人。
江初年一阵腿软,当即就想离开,想到这是大街上,还有百姓围观,觉得顾家人就算再粗鲁也不敢当街杀人,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可从府内走出来的,不是顾莲儿,而是刘大娘。
刘大娘对着江初年行了一礼,“江公子,您要来接我家姑娘回去,我顾家有几句话想问问您。”
江初年彬彬有礼的点头,还是一副贵公子模样,不卑不亢的少年郎,很能招小姑娘欢心。
顾莲儿想要拿乔,他配合就是,把人哄回去,顾莲儿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刘大娘却不吃这一套,“我老婆子僭越,第一问,是想知道您那位表妹,无谋苟合暗结珠胎,日后在江家,是个什么地位。”
江初年脸上的笑容一僵,关于秦婉如的事情,属于大家都知道,但为了脸皮却谁都不会拿到明面上说的,这顾家的刁奴!
想到母亲和舅舅商议的结果,想到表妹哭红了双眼说只要与他长相厮守就无惧流言的模样,江初年心口堵的发疼,“贱妾,顾家满意吗?”
刘大娘不说满意与否,而是行了一礼,“江家是书香门第,规矩严明,此番决定,倒是给天下女子提个醒,日后婚配,必是要有三书六礼才可,否则,失了娘家,又在婆家没有地位,只配做个连通房都比不上的贱妾!”
轻飘飘一句话,刘大娘就把秦婉如所遭遇的一切,都推到了江家头上,与顾莲儿毫无干系,从此以后,谁都不能说顾莲儿容不得人。
“老婆子再越矩,第二问,是要问您那贱妾生的孽障,将来要如何处理?”
江初年青筋暴起,“顾家不要欺人太甚!难道还要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不成!”
刘大娘淡淡道:“江公子这等丧尽天良的想法,我顾家是万万没有的,我的意思是,那孩子将来要养在何处?记在谁的名下?”
江初年被她四两拨千斤的话刺的脸红,“自然、自然是要记在嫡母名下,那必定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这是他答应了表妹的。
表妹都已经为了他后退一步,那他和表妹的孩子,自然是要有一个贵重的身份。
刘大娘冷笑一声,“贱妾的孩子记在嫡母名下,以后便是嫡长子,那我家姑娘将来生的嫡子,还要屈居在贱妾之子身后?”
江初年想说顾莲儿这辈子也休想给他生孩子,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终究是说不出来。
刘大娘没再给他脸面,“看来江公子还是没想好我家姑娘日后的位置,既如此,那便请回吧!”
刘大娘转身要走,江初年想挽留,明明此事可以再做商议的,何必闹得这般难看!
可他还没追上去两步,两旁列队的府兵,便持剑拦人。
江初年咬牙,他知道今日若是不能把顾莲儿带走,那他江家连一个女人都拿捏不住的笑话,就要传遍整个汴梁城了!
“那孩子,日后便是庶子,决不到嫡母面前碍眼!”
他说的咬牙切齿,刘大娘掩掉眸中的讽刺,转身再屈一礼,“第三问,日后这贱妾,庶子,若是恃宠而骄,我家姑娘出手教训,江公子可会维护,做出宠妾灭妻之事?”
江初年冷汗连连,不管前朝还是本朝,对宠妾灭妻的官员和世家,都是以扰乱朝纲的罪名论处的。
没有人对宠妾灭妻的人会高看半分,还会把这等拎不清的人往死里踩!
但凡他还想要入朝为官,不想江家没落,就决不能在外被冠上这个名声!
江初年这一次回答的很快,“一屋不平何以平天下,嫡庶有别,我江家最基本的纲常伦理还是有的!莲儿是正妻,是主母,莫说是她们做错了事教训,就是不开心了打骂发卖,也是全看她心情的!我江初年在此立誓,莲儿的地位,在江家无人可以动摇,让她放心即可。”
刘大娘皱眉,这江家人说话,从来不是就事论事,而是喜欢踩一捧一,让人猜忌误会。
似乎什么都没说,但每一句话都是暗示。
为了避免将来顾莲儿在处置贱妾的时候被冠上无理取闹,心思狭隘的名头,刘大娘皮笑肉不笑的提醒,“江公子说笑了,我家姑娘最是仁义宽厚,也最讲公道,莫说打骂下人,就是犯了错的下人,也会给改过自新的机会,此次若不是被那些个下贱胚子气狠了,也不会回娘家寻求庇护的。”
江初年还想再说什么,刘大娘却是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请江公子回吧,我家姑娘病好了,自然就会回去。”
今日,江初年是注定接不到顾莲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