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容女在冰床上咳嗽起来,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了。
挣扎着起身,便看见正立在窗下的纪泽。
“帝…帝尊,我在冥界见到了…一个与纪桑宁…咳…十分相似的人……”
纪泽扶上容女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她靠在冰床的沿身上,她尚未完全恢复,这寒冰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药。
“你看错了。”
他冷冷地甩出一句,根本不相信容女说的话,只当她在冥界被吓傻了。
没有人知道,五年前纪桑宁修为尽废,是他害的,她的身体里有妖魔冥三种毒药,那药混合起来会让她的身体渐渐失去知觉,寿命一点点耗尽,就算没有去魔窟,她也必死无疑。
“妖帝总是这般自以为是,他日被人杀了也未可知。”
容女冷静地吐出一字一句,她早就受够这疯子了。
他一只手掐上她的脖子,面容扭曲,“你……活够了?”手上的力量一点点收紧,看着她的脸愈渐苍白,却一点都不挣扎。
脑海中闪过一些仿佛已经故去的记忆,感受到她的呼吸越来越弱,他一下松开了手,连带着将容女甩到了地上。
她闷哼一声,大口喘息着,纪泽的光影投在她身上,她听到骇然入骨的声音在头上飘下,“本帝可是妖族最尊贵的王,你若再出言不逊,本帝会亲手废了你。”
他蹲下身来,“可别死了,你现在欠本帝一条命,本帝还多的事要你做呢,要是这么容易就死了,到哪里去找这么听话的呢?”
他将一个黑色的东西塞进了她嘴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的东西。
纪泽已经离开,容女一拳砸在冰床上,冰床霎时四分五裂。
还好,修为都还在。
暮色沉沉,嗜血的网,如鬼魅般地笼罩在将军府。
一群死士挥起手中的大刀,将将军府的守卫和家仆一顿乱杀,血水在地上流淌开来,触目惊心。
纪泽踏着一具具尸首,穿过厅堂,拐进卧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廉益。
死士变出一张玉椅,扶着他坐了上去。
廉益自床榻而下,一步一步走到纪泽的面前,双手作揖,将头低了下去,并没有下跪。
帝尊说,立过大功者,可不跪君主。
纪云已去,却留下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答应纪云的,也没有办法做到了。
纪泽用妖力压制着廉益,逼他一步步跪下,老家伙年轻时随纪云征战天下,划了一大块地给妖界,到了迟暮之年,修为倒是弱了不少。
双膝跪下的瞬间,犹如惊雷砸在地上,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想杀本帝?”
廉益无意争辩,纪泽已经杀疯了眼。
但是廉益隐隐觉得,有人在暗中做了局,才让纪泽这么快就杀过来了。
“帝尊杀也杀了,如今这府里就只剩下老臣了,只是还请帝尊,饶过妄儿。”
纪泽睨了一眼榻上的廉妄,冷笑道,“本帝不杀他,他也没几日可活了。”
廉益将头重重地敲在地上,又是巨大的声响,“还请帝尊!放过我儿!”
后面的死士亦有人动容,但很快隐去,不敢让纪泽发现。
一把剑丢在廉益的脚下,“你了结了自己,本帝就放过他。”
廉益看得见纪泽眼底阴狠的杀意,他颤抖着拿起长剑,往后看去,这一眼,或许就是最后一眼。
“帝尊,臣辜负了你生前对臣的信任,臣罪该万死!”
廉益的声音响彻整个将军府,震耳欲聋。
见他这可怜样,纪泽忍不住开口道,“忘了告诉你,那穷奇,曾是本帝豢养的宠物,怎么敢杀本帝呢。”
廉益惊愕地看向纪泽,穷奇是凶兽,只因受了伤被他所救,它才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而那时,纪泽尚是孩童,怎么可能养过穷奇?
他不是纪泽!
“你是谁…?”
“你活得够久了,上路吧。”
长剑直直地贯穿了心脏,流出的是黑色的血。
血溅到了纪泽身上,他嫌弃地看了眼,又看向榻上还在昏睡的廉妄,刚想让人把廉妄带走,就听见了守在门外的死士惊呼道,“护帝尊!”
门外,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几个死士。
一支又一支箭射到纪泽的身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有几箭,可以穿过他,却又巧妙地被内力控制了,偏了过去,射到旁边的死士身上。
几乎是下意识地,纪泽走出卧房,往箭来的地方看去,这诡异的箭术,是夜渊?
暗处的人拉弓,倏地笼上层嗜血的寒意,一双冰眸轻易贯穿人心。
箭术早已达到意念合一的地步,他的弓和箭,都是由意念化成。
纪桑宁从屋子的另一头瞬移而入,悄然将廉益和廉妄带走。
看见她已安然离去,夜渊收起手里的箭,片刻后,就离开了将军府。
纪泽捡起地上的箭,捏在手里摩挲着,这是最普通的箭,不像是夜渊的做派。
待他返身回房时,发现廉益和廉妄都已消失不见。
他一脚将方才坐的椅子踢了出去,撞在墙角下,四分五裂。
行至郊外时,纪桑宁感受到廉益的元神在一点点离体。
方才他的话,她已听到了七七八八,廉益对纪泽彻底寒了心,甘愿受死。
纪桑宁拿出九山雪莲,正欲施法时,司九抓住了她的手腕,“没用的,元神已经散尽了。”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当初若是换个方式,廉益是不是还能安享晚年?
她的胸口似乎被什么压着,让她喘不过气来,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定定地看着他,“那日,是不是你射的箭?”
她说的,是射在穷奇身上的那一箭,让它失控飞进了妖宫,加速了纪泽与廉益的矛盾。
“是。”他没否认。
“没有那一箭,它也会去那里。”
因为,那人才是穷奇真正的主人。
许多的真相,都在今夜水落石出,那个披着纪泽容貌的人并非不是纪泽,而是早该在千年前就死去的人。
“廉益暗中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势力,纪泽只是为了让他和狐族制衡,才暂时留下他一命,如今虎族实力愈强,他自然用不上这个野心勃勃的老将军。”
他的声音淡淡的,尾音略有些沉,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司九,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
高高在上,掌控万事万物,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夜渊看着纪桑宁,她的眼里湿漉漉的,在月色的映照下,一半迷离一半清醒。
他似有若无的靠近了她些,“哦?像谁?”
“没谁,可别像他,不好。”
她稍稍退后了几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掩下那一抹落寞,没有再开口。
纪桑宁已经往廉妄那里走去,他的脸色苍白得很,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了。
她数了数日子,明日子时,他就会毒发身亡,已无药石可医。
就让他跟廉益葬在一起,也算成全了廉益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