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还未到辰时,为何这么早下钥?”男子声音如柔风拂面,齐紫被声音吸引,转过头去,看见一男子身着黑衣,头戴黑色斗笠。店里的两名伙计正抬着木栓关门,普通人家只上一把木栓,这家酒楼却上了三把木栓。
掌柜停止拨弄手里的算盘,解释说:“客观有所不知,城中瘾君子为患,每至子时,黄粱门大开,瘾君子拿着钱财去黄粱城换龙膏烛,以前是到了子时,瘾君子才集聚在街上,这几年,瘾君子越来越多,天刚黑瘾君子就出门抢人钱财,拿钱换龙膏烛。”
男子问:“这里不就是黄粱城,掌柜你为何说子时到,黄粱门开,瘾君子入黄粱城!”
掌柜叹息一声说道:“以前啊,这里不叫黄粱城,因此地适合种植黄粱,酿出的黄酿酒香飘十里,不少人慕名而来,这座城也因此得名黄粱城。就在三年前,打更的杜罗锅敲响子时的更声时,突然看见一座城,城门上写着黄粱城三个大字,城门大开,烟雾缭绕,杜罗锅走进去之后,出来时像是变了一个人,背上的罗锅没了,背挺得笔直,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十岁,他说他在黄粱城遇见了一位神仙帮他治好了罗锅,还赐他十足金,城内美女如云,酒池肉林随意享用,城里的人听了,央求杜罗锅带他们入黄粱城,杜罗锅以此揽財,要入黄粱城必先交上二两银子,一刚开始是二两银子,后来去的人越来越多,杜罗锅将入城费加到了十两。入了黄粱城的人,去了一次就会去第二次,不少人宁可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也要去黄粱城。去了黄粱城的人出来后犹如行尸走肉般,面色苍白,头发干枯,也越来越怕太阳。大家都责备杜罗锅,可去黄粱城的人络绎不绝,许多人把家财散尽,也要去这黄粱城,没钱了就抢钱,这几年,城里不安宁。刚开始是人们主动去黄粱城,后来呀,去的人少了,杜罗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抓人,抓去的人也会成为瘾君子……”
齐紫问:“即是城里不安宁,你们为何不走?”
掌柜连声叹息,一脸苦相,“姑娘,不是我们不走,是我们走不出这黄粱城。你们这些外乡人是不知道,我们从三年前就像逃出这个鬼地方,可是杜罗锅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妖术,在城门设了一道看不见的门,只能进不能出,连牲畜都走不出去,我们地道也挖了,墙也翻了,各种方式都试遍了,就是出不了这黄粱城。”
雌霓小声嘀咕,“难怪今日进城时会感觉不对劲,原来是设立了结界。”
掌柜继续说:“你们这些外乡人也是可怜。进来了也不能出去。”
雌霓正要回应,南山扶光一个眼神扫过,雌霓乖乖闭上了嘴。
门外突然传来挠门的声音。就像长长的指甲刮在门上一样,声音刺耳让人发颤。令在场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齐紫问:“这是什么声音?”
掌柜说:“夜幕降临,瘾君子出门寻財,这是他们挠门的声音。”
雌霓声音颤抖,“他们不会冲进来吧。”
掌柜肯定地说:“客官放心,酒楼密不透风,连窗户都被我们用厚实的木板钉上,他们冲不进来。”
齐紫鼓起勇气,在窗户缝里看向外面。街市上一片死寂,不知道何处升起寥寥白烟,让这死寂的夜晚变得更加恐怖。
所有门窗都紧闭,瘾君子像僵尸般在路上摇摇晃晃行走,不少瘾君子趴在门墙山用青紫色的指甲挠门。
一个全身消瘦套着宽大衣服的男子手里紧紧抓着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僵硬地抬动手不起,埋头在街上行走。
齐紫认出男子手里的荷包,那是装比珠的荷包。
男子好像发现有人在看他,突然停下来,扭动他僵硬的脖子,脖子发出咔咔作响的声音。男子扭头看向齐紫,两只眼睛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般,两颊凹陷,颧骨突出,就像鬼一样。
“是他抢走了比珠。”齐紫认出男子,他就是白日与他相撞,趁机拿走荷包的人。
突然,窗缝上飘来一只乌青无神的眼睛,冲齐紫眨了眨眼。齐紫尖叫一声往后退。
“叫什么叫?”雌霓全然以为齐紫大惊小怪,走到窗缝看见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尖叫一声弹到鸣珂身后,“鸣珂,鬼,外面有鬼。”
鸣珂把雌霓护在身后。
掌柜说:“他们不是鬼,他们是瘾君子。”
外面的人不人鬼不鬼,齐紫是一点儿也不放心比珠在外面多待一刻,“我看到白天偷走比珠的人了,他就在外面,掌柜,劳烦你把门打开,我要去救我的朋友。”
掌柜面露难色,“客官,外面瘾君子早已失了心智,我若是把门打开,他们冲进来,抢劫钱财还是小事,若是伤害了我这里的客人,我良心难安啊。”
“可是比珠在外面。”齐紫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但比珠不通灵术,比珠一人呆在外面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一开始与掌柜说话的黑衣男子插话说:“姑娘,我不知道这位叫比珠的朋友是谁,外面瘾君子成群,掌柜也是为大家的安危着想。”
雌霓道:“就是,酒楼里这么多人,就因你要救你的朋友,把门打开,万一他们伤了我们怎么办。”
齐紫道:“我出去后,你们把门关上就是。”
雌霓不同意齐紫开门,“你说得轻巧,把门打开,把你放出去,哪些人趁机冲进来,酒楼里这么多人,你担得起这个责吗……”
“雌霓。”南山扶光轻声喝止雌霓,雌霓翻了一个白眼,哼了一声,闭上了嘴。
雌霓话虽难听,但其理不假。若是真的让那些瘾君子进来,后果难料。齐紫不想把其他人扯进来,对掌柜说:“掌柜,刚刚是我思虑不周,言语唐突,险些让各位陷入险境。可我的朋友还在外面,我实在放心不下,不知这酒楼里可有秘道,让我出去。”
掌柜拗不过齐紫,“客官,既然你执意要出去,你跟我来吧。”
齐紫跟着掌柜上了阁楼。阁楼里有一扇天窗,没有被木栓封上,掌柜最后询问一次齐紫是否要出去,“客官,你出去后,我就会关上天窗,生死由命,你当真要出去?”
齐紫肯定地点点头,“掌柜放心,我在仙山修行仙术两年,我不会有事。”
“我跟你一起出去。”南山扶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不知何时,南山扶光跟着上了阁楼。
齐紫不想牵涉他人,道:“扶光公子,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插手。”
南山扶光说:“玄校是我好友,你是她朋友,也算是我的朋友,他不在此地,我应当代他保护你。”
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瘾君子,齐紫多少有些害怕,南山扶光要作陪,齐紫心里安稳许多,“好,我们救了比珠就回来。”
掌柜打开天窗,齐紫和南山扶光爬了出去。
方才在窗缝里不知道瘾君子的数量,站在屋顶上,才看见各条街上密密麻麻地站着瘾君子。远处的屋顶上站着一个红衣男人,面容看不清楚,只看见他的未经打理的头发垂在两侧,手里抓着一把锣鼓。
男子发出一声讥笑,“你们以为你们锁上房门,就能安然无恙。”
齐紫猜想,“他是杜罗锅?”掌柜说过,杜罗锅是打更人,此人手执铜锣,想必是杜罗锅。
杜罗锅挥手敲响铜锣,锣声刺耳,齐紫不得不捂上耳朵。锣鼓声响,街上的瘾君子纷纷调转方向,看向男子。杜罗锅继续敲响铜锣,瘾君子的瞳孔突然变成黑色,乌紫色的指甲长出半尺长,嘴里长出尖尖的獠牙……杜罗锅再次敲响铜锣,瘾君子成群结队拿利爪割破木门……
齐紫惊愕,“他们……”
南山扶光从未见过此等邪术,眉头紧锁,“若他们冲进屋内,只怕会伤害百姓,我们要拦住他们。”
南山扶光手掌燃起光球,把光球抛向瘾君子当中,光球明亮,瘾君子畏光,瘾君子看见光纷纷躲起来。
南山扶光刚抛出光球,腹腔汹涌,吐出一口血。
齐紫担心的看向南山扶光,“扶光公子,你怎么了?”
南山扶光没想到灵力反噬会这么厉害,“凡神者,皆不能在人间用灵术,我受到了反噬,无大碍。”
计划被干扰,敲锣鼓的男子四处寻找破坏者,侧身看见酒楼屋顶上的齐紫与南山扶光,怒敲铜锣,瘾君子突然调转方向,纷纷朝酒楼奔来。
瘾君子似疯魔般爬上屋顶,从各个方向奔向齐紫、南山扶光。
南山扶光提醒齐紫,“他们是人,不是妖,不能伤害他们。”
“好。”齐紫说完,借风生起结界,将瘾君子挡在结界外。
瘾君子无法进入结界,只能围在结界外看着齐紫、南山扶光。围上来的瘾君子越来越多,齐紫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害怕,“若是他们突破结界……”
几声锣声之后,木门被利甲划破,门外的瘾君子像是着魔般划门,屋内的人心惊胆颤,缩在一起,靠着柜台的小二说:“他们…他们是要冲进来了吗?”
南山扶光离开时,叮嘱鸣珂保护好酒楼里的人,鸣珂站出来说:“诸位莫怕,我们是呂城山修行的仙者,我们会保护你们。”
雌霓底气不足小声说:“妹妹,你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门外的瘾君子突然停住了,众人缓了一口气,以为危险过去了。片刻后,锣声响起,瘾君子更疯魔,疯狂扒门,眼看门破裂一块,一只长着半尺长指甲的手穿过门洞,用指甲割断木栓,大门摇摇晃晃,瘾君子马上就要破门而入……
鸣珂建立结界,将酒楼里的百姓护在结界里,与雌霓留在外面守护结界,雌霓看着残破的大门不停吞咽口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也和鸣珂、雌霓一起在结界外守护百姓。
哐啷一声,大门倒下,数不清的瘾君子扑进酒楼。
鸣珂挥剑斩断瘾君子的手臂,可瘾君子的手臂没有流血,瘾君子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继续用残躯与三人搏斗。
黑衣男子的斗笠被瘾君子割破,露出男子的面容。雌霓一下认出他是谁,“沙饧!”
瘾君子砍不倒,打不死,数量越来越多,三人无力招架,鸣珂陡然想起掌柜说的话。他们畏光,现在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他们三人恐怕无法等到天亮。他们既然畏光,肯定也畏火。
鸣珂让雌霓和沙饧后退,引火将前面的瘾君子点燃,果真如鸣珂所料,后面的瘾君子见火不敢上前。鸣珂为火神遗烛,继承火神之力,瘾君子为凡人之躯,经不起火神之火,片刻间,着火的瘾君子被燃成了灰烬。鸣珂担心其余瘾君子上前,在结界周围划了一道火圈,瘾君子见火不敢上前,绕过火圈往屋顶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