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梁氏坐在灶台旁摘菜,如今是冬日,外面的菜不便宜,家里这些青菜,都是供应东来居的,所以很新鲜:“那是你不整日在家,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无论什么事,一个敢说,一个就敢做,竟没有一日消停的时候。”
“我不是担心这个。”楚瑶绕到梁氏身边,顺手拉过一个小凳子,坐了下来:“那孩子都八九岁了,整日与拾月在一处,是不是不太合适?”
“什么不合适?”梁氏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楚瑶。
片刻,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笑起来:“拾月才多大啊,如今五周岁还不到,你这个做亲娘的,整日里想些什么呢!”
她湿漉漉的手指戳在楚瑶的额头上:“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那就在外面给蛮儿单寻个房子,让她们姐弟搬出去住。”
楚瑶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她从三山镇带出来的人,都住在这里的,单让蛮儿出去,难免不好。
更何况,现下广善坊还全靠着蛮儿支撑,楚瑶喜欢这个丫头的机灵,不想因为他弟弟的事情,闹得不愉快。
这与她之前处事极为不同,从前的楚瑶,只想着自己痛快便好,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可眼下,她思考的东西逐渐多了起来。
“你就像把枪。”长官一脸嫌弃的看着她:“哪里有半分人的样子。”
楚瑶回想起这话,若是长官知道她有今日,大约不会在这样嫌弃她了。
虽然他时常将自己打个半死,可他那身本领自己也学了十成十,最重要的,是穿越过来之后,楚瑶时常会想起他说过的话。
也逐渐觉得,那些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是出枪口的子弹,打在自己的眉心。
说到本领……
楚瑶起身,往广善坊去。
所谓倒春寒,大约就是眼下这样的冷意了,楚瑶因为年前伤了腿,入冬了还没有养好,这腿就一直在疼,导致她比往年更怕冷了些,眼看着都入春了,她还带着大毛的领子。
可进了广善坊,她知道了什么叫热火朝天。
楚瑶走进来,见蛮儿来回忙碌着,她跟水云也有一段时间了,学了些皮毛,正给别人开好方子,拿去给阿云看。
阿云偷空瞧了瞧,欣慰的点了点头:“不错,递出去抓药吧。”
这一幕正被楚瑶看到,楚瑶等她将方子给了病人,才挥手让她到跟前来。
蛮儿瞧见楚瑶站在旁边,与之前一身的泼辣不同,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楚瑶仔细看了看她,这才发现她实际上年纪也不大,应当方才及笄,这个年岁的女孩儿,一般都在闺中,甚至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却已经开始接触各式病人了。
这样同水云历练下去,将来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水云。
楚瑶欣赏一切努力向上活的人,自然也欣赏蛮儿:“阿云用人,我一向不疑,只是我还没有仔细问过你的出身,你爹娘呢?”
“我爹早就没了,我娘……也没了。”提起父母,蛮儿的眼中有些失落,可这样的失落只是一闪而过,她回过头,看了看前厅:“我娘最后一程,是阿云姐姐和我一起送的。”
“你是寻阿云给你娘亲看病?”楚瑶猜测道。
蛮儿点了点头:“爹娘都没了,我和弟弟无处可去,阿云姐姐看我们可怜,就收留我们在广善坊了。”
她说道这里,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顿时有些紧张:“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弟弟惹了祸?东家不是要赶我走吧!”
她接连问道,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楚瑶忙摆摆手,让她冷静一下:“没有的事,我只是想到一件事,想要和你商议一下。”
“方才我回家,见着了你弟弟,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这孩子我很喜欢,只是他已经不小了,更过了启蒙的年纪,这样在家里荒废时日,终究不是个道理。”
“所以我想,就近寻个学堂,让他去念书,这是我的想法,但你是他姐姐,所以这件事,还需要你来拿主意。”长姐如母,这件事的确要蛮儿点头才行。
蛮儿听到要带弟弟去念书,眼睛不由得一亮,可马上又担心了起来:“但……但去学堂,应该要很多钱吧……”
“我家里的钱,都给我娘看病了,如今我在广善坊帮功,是为了还阿云姐姐当时给我娘治病的要钱,我……我没有钱的……”蛮儿年纪毕竟不大,提起自己的窘迫,忍不住红了眼眶。
“难怪,我竟然忘了问你工钱的事情。”楚瑶一回来就忙的不可开交,想来水云也知道,这种事情与自己说不说都是一样的。
楚瑶回过神来,对蛮儿说道:“去学堂能用几个钱,这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想送他去,这个银子可以我来出。”
“东家,你真是个大好人!”蛮儿听了楚瑶的话,双腿一弯,跪在了楚瑶的面前:“之前阿云姐姐跟我说,东家如何如何好,我还不信,如今我知道了!东家是活菩萨!”
楚瑶被她说的哭笑不得,将她拉了起来:“这倒是不至于,我这样为你想,也是因为你真心为广善坊做事,我楚瑶是不会亏待你的。”
“我知道!”蛮儿用力的点了点头。
楚瑶还想说什么,没等开口,前面阿云就叫了蛮儿两声,想来是寻不见人了,蛮儿听了赶紧跑过去,原来外面的天黑了,他们要准备打烊了。
将屋子里的病人看完,蛮儿打扫广善坊,楚瑶准备去东来居清账,可水云从小隔间里伸出脑袋来:“阿瑶,你等一会儿在走,我有事要问你。”
楚瑶转身回来,进屋的时候,水云刚将方子摞好。
“前几天广善坊出了一件事,我看你在忙东来居,没来得及和你说。”水云抬手,让楚瑶坐下:“但是这几日我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前几日我看了一个病人,那病人拿了药回去吃完之后,上吐下泻,差点儿丢了半条命,他认为是我的药抓错了,但并没有来找我,反而将我告上了公堂。”
水云轻描淡写的说着,对面的楚瑶目瞪口呆。
“你别担心,已经没事了。”水云以为楚瑶吓坏了,忙压了压手掌:“是药铺抓错了一味药,只是知州裁断完,我们准备回来的时候,我在门口听到有人在骂。”
“什么……‘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广善坊的诉状你也敢接?如果有下一次,告诉他们,凡是状告广善坊和东来居的,不断是非,上堂先打二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