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的发问,何大人没什么心理准备,支吾了半晌,也没有回答。
楚瑶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看了看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了清源的身上。
清源小心的放下筷子:“你看我干什么。”
“有些话,你在这里我不方便说。”楚瑶一点儿面子也没给清源留,直接开始赶人:“这些饭菜对你也不稀奇,不如你回避一下,如何?”
清源听见这话,脸瞬间被气的通红,忍不住委屈起来。
不过在席的要么是跟难民同立场的楚家,要么是跟何大人同在官场的梁瑞,也的确只有清源一个两不沾边的闲人。
她也不至于,和闷头吃饭,大字儿不识一个的拾月比较。
于是她只能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起身告辞,何大人毕竟是混迹官场的人,一看这样,心中也就明白了,顺便把屋子里的闲人都屏退了。
门被田济关上,楚瑶这才开口:“我记得我在下河村的时候,里正王奎曾经说过,城东有一富户,如今大旱三年,尚可买卖奴从,可见家底极厚。”
她说完,便没有在继续说下,如今在场三个男人,两个在官场,还有一个曾经在官场,总不至于让她把打家劫舍这样的话,大喇喇的直说出来吧。
何大人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立刻看向楚季,楚季压根儿就没抬头,他对于楚瑶越来越像山匪这件事,无半分可以解释的话。
他只能说:他也没办法。
“这……不太好吧。”何大人颇为为难的推脱道:“人家正经门路来的钱,也……没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怎么好派人去……”
“借嘛。”楚瑶靠在椅子上,相比起来,她倒像是江阳县的县令一般:“舍一户人,救百十号难民,这也不亏,而且,也并非要他家倾家荡产,能让这些人维持生计便好。”
“江阳县不小,这些难民里,也不乏年轻力壮的,过些时日便能自给自足,也用不了多少银子和粮食。”楚瑶说着,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何大人身为县令,便是一方的父母官,他们也理当为大人分忧的。”
何大人被楚瑶的话说的无可辩驳,而且这也的确是一个好办法,这不仅能解了当前的燃眉之急,还可以打压一下胡家的威风。
何大人来江阳县上任之际,这胡家就给了不小的下马威。
可何大人还是摇摇头,想比难民的命和胡家的威风,还是自己的仕途最重要:“这不成道理,传出去,让我何某有何颜面,面对圣上?”
“这件事,也并不一定要大人出面去做。”回来这一路,楚瑶早就将这些事情想清楚了:“江阳县外,有一伙山匪,为首的是一个黑胖子,我们打过交道,何大人若放心,我可以出面去和他们谈。”
“这样江阳县官府不必露面,由他们去那富户取银子和粮食,许他们三分,他们自然同意。”楚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何大人只需等我的消息,事成分赃之时,官兵将山匪一举拿下,既解江阳县眼前的困境,又为百姓造福,得一方安宁,何大人必然官运亨通。”
“至于城东那家,这一路而来,我听了不少传言,那些银子也不是正经来的,难不成,他们还敢到县衙来讨吗?即便来讨,银子上也不曾刻着他的名字,怎么处置,不全在大人?”
楚瑶这一番话,说的在场人面面相觑,就连拾月都放下了筷子,认真听着。
何大人抿了一口酒,没有出声。
一招借刀杀人接了一招黑吃黑,的确是一石三鸟的好计谋!小小一个女子竟然能想到此处,当真是让人害怕。
楚瑶不以为然,她常年游走战区各方势力之中,只有力气没有脑子,早就死八百次了,更何况原主的父亲是宰相,家里一众门生遍布朝野,权术一事,对于原主来说,是从胎里便开始耳濡目染的。
不足为提。
“本官倒是听说,那群山匪为祸百姓,时常于城外山林中出没。”何大人说着,举起酒杯,亲自敬了楚瑶一杯:“昨日见楚姑娘身手了得,这件事,着实还要辛苦姑娘了。”
“太危险了!”梁氏明白,何大人这话说出口,这件事便是要坐定了的,她心里有些担忧,压住了楚瑶的手,不让她去接那杯酒。
楚瑶的确没想接,她不喝酒。
“不辛苦。”楚瑶微微点了一下头,应下了这件事:“人活一世不易,我一家人离开江阳县后,还望何大人能善待他们。”
“那是自然。”何大人连连点头:“楚姑娘放心。”
楚瑶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便安心照顾拾月吃饭,拾月直吃到肚子鼓起来,才肯放下筷子,梁瑞与楚季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回房间休息。
弦月升空,楚瑶坐在院子里静静的看着星星,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个可以躺在床上睡觉的夜晚,可她已经习惯这样坐着,怎么也睡不着。
楚季披了件衣服,走出来坐在楚瑶身边。
“你不该给何大人出这个主意。”梁氏与拾月都睡了,楚季压低了声音:“你自己一个人,来回太危险了。”
“父亲还有别的办法吗?”楚瑶轻声回答,她不想与父亲争辩什么,只是心中有些绝望:“江阳县是什么情况,咱们都看到了,咱们走得了,族长他们走得了吗?若不让他们在江阳县立足,那早晚会死在路上。”
“这些粮食,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大旱之时,不是靠天吃饭的时候了。”楚瑶喃喃的说道。
楚季觉得楚瑶像是话里有话,压低了眉头:“你有什么想法?”
“我听人说,胡家之所以富得流油,是因为他们并不种粮食,而是往东胡走商货,只是我想不通,东胡与武陵军常年开战,为什么东胡人还能花钱买他的东西?武陵关封的死死的,他们的商货,又是怎么走出去的?”
楚瑶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父亲:“这一次去胡家,除了要钱要粮,还得要看一看,他们富庶的根源在哪里,方能救起,这偌大的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