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是寒水族唯一活着的人,但也仅仅是一个刚得知自己身世的人。
这一切的不可能都在打压着他们最后的希望,支离若得不到救治,不说现在他还能好好站在各位面前,就怕哪天他忽然就被这道寒气被憋死过去。
修玉也知道这一切对她,以及他来说,都极为残忍,他轻声道:“我会以此来用药,希望能缓解一些他的痛苦,但他绝对不能再与人打斗,若是伤上加伤,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将他给保住。”
他也不愿看到她如此失落,并也抱着一试的心态,去对待这次的诊治。
季柟栀连忙点头,满面惆怅。
见修玉坐下翻查着药方,她不便打扰,不作声,先离开了。
刚走出来,她一抬眼,便遇到了在外等候许久的支离。
他的灰衣单薄,看得出他身强体壮的,若不是那张略微疲惫的脸,估计也没多少人信他现在是个重伤病患。
小魔神似是有意在此等候,他的身影透着几分落魄之意,见她出来,连忙扯着笑脸走过来,满眼柔和,但又藏着一丝愧疚。
“我们能不能聊聊?”
二人对视,从他眼里只能看到满满的真诚,这一问,倒是让季柟栀都愣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道,他该不会吃错药了吧!
“来吧。”
她还是心软了,担心打扰到修玉,带着他来到殿前。
还未等她进去,他率先开口:“之前是我记不起一些事情,是我理解错了你的意思,没能照顾到你的感受,总之,这一切,是我有错在先。”
看得出他的心急,她连进门的脚都还未迈出。
他也几乎是闭着眼睛说完的几句话,这些话也不像是他能说出口的,或许又是天刑那厮教的。
四周无人,殿中的烛光还能照映些出来,落在二人脚下。
外头的月光敞亮,照得季柟栀肌肤白皙,吹弹可破。
“你能原谅我吗?”他是试探地问。
像极了一个做错了事,求得原谅的孩子。
她许久咽下一口气,缓缓转身,抬眼望向他,眸中情绪复杂。
他想看懂,却又看不破。
“我…哪来什么原谅不原谅?”她忽地扬起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季柟栀本以为准备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勇气,却又被他直勾勾的眼神而打败,只得连忙侧了侧身。
她的意思,究竟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月光照在支离的面上,二人中间隔着的距离不远,得以清晰地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略带疑惑的眼神,挺拔的鼻梁和那微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嘴。
他不说话,她便回过神来,目光从上到下,从他的眉眼一直看到了嘴唇,直到目光落在了那唇瓣上,她才反应过来,略带羞涩地别开眼去。
“什么意思?”支离疑问。
他压住了心中的疑问,却又不敢流露,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成为季柟栀之前,的确对你是有意思的。”季柟栀一边回忆着二人之前形影不离的日子,一边说道,“我为你去了一趟云间海,认清了你我之间感情,现在的我,与你顶多算是有个照面,已再无其他的情谊了。”
她一边说着,袖中的手藏在衣摆之中,紧紧地攥着袖口,无声地透露着她的慌乱。
支离听得一头雾水,他鼓起勇气,拉着脸来求得她原谅,却未曾想到她的这番说辞。
他看着她一日日的变强,看着曾经的那个小女君一日日的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他的心也被揪着,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心里是一阵一阵的痛。
知道自己有内伤,却从来都没有试过,像此刻这般连呼吸都能感到疼痛。
后来问过修玉,修玉才说,他那不是内伤,是病,一种名为‘相思’的病。
“本来我以为我们不会再相见了,是你将我救回来,这便算我欠你的。”她的声音渐渐地有些颤抖,“你的伤,我会负责到底,但届时,我们就不必再有联系了。”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算是欠我的’?什么‘不必再有联系’?
她这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支离听不懂,急得手心里出满了汗。
“我和你的那些过往,其实也不算久,就算是吃亏也好,我不计较了。”季柟栀昧着自己的良心,接着道,“你好好在此养伤,不要再整些什么幺蛾子,我不想再陪你胡闹了。”
她淡淡地敛下眼眉,看着地上二人紧紧挨在一起的影子,心中酸苦,明明离得那么近,她却感受不到来自对方一点点的爱意。
不计较了?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想来不近人情,习惯了快刀斩乱麻的魔神支离,此时心中的想法,竟然是希望她继续计较下去,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什么叫胡闹?我那是想让你开心!想让你和我多说说话!想让你原谅我!”支离大步冲到她的跟前,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
对于她已经第二次这般冷漠对待他的日子里,他十分的恼火,所以拉下脸来,哪怕是按着天刑出的鬼点子,也只是想让她理理他。
支离恶狠狠地将她晃动,以此来发泄自己的火气,明明已经在谦让着她,她却不知好歹地在这里说这一切他听不懂,而又让他听着好难受的话。
“你看着我!”
他抓得她手臂发痛,凶狠地朝她吼道。
季柟栀被吓到,缓缓抬起了下巴,强忍着心中的害怕,抬眼与之对视,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本就被他矮小,此时力量上的悬殊,使她一时间就只剩下害怕了。
“你到底能不能原谅我?!”他的执着,让她感到震惊。
季柟栀被他眼中的怒意所震慑,月光照映在她湿热的眼眶中,好似一碰就碎的样子终是让支离稍稍冷静了一些。
季柟栀感受到了他的缓和,连忙抬手一把打下他的手臂,随后将他推开。
一阵灵力四散,季柟栀怒了,如今的她,就算是修为比不上他二十年来的修行,但也不容小觑。
支离连退几步,不可思议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