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黑衣人的招式，祝无言回去之后简单地画了一页火柴人图谱。
然后，他去了藏经阁。
祝无言径直上了藏经阁第八层，到了这里，已经算是禁书层，收录的都是一些已经被禁的术法以及魔族流传过来的书册。
那黑衣人绝对是魔族，魔族的功法也分为好几个流派，但这里所记载的魔族功法，要么招式过于猥琐不雅，要么过于简单粗暴，跟那黑衣人又有所不同。
祝无言逐个书架看过去，最终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册薄本。
禁书层的书上都蒙了一层黑雾，可这本没有，摆放也十分随意，像是谁无意遗落在这里的小册子。
祝无言拿起来，拍拍灰，发现封面上画了潦草的几个小人，右下角有一个落款：
谢景。
祝无言微微蹙眉。
翻开小册子，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面色一变。此时，系统也忽然诈尸：
【警告，任务对象异常。】
系统滴了一声：【修复剧情……剧情修复中……】
祝无言觉得自己也不能再待下去了，他猛地合上小册子，迅捷地往前方奔去。
前方是一道禁制，被遮掩在重重书架后。祝无言轻易地就约过了禁制，就看见了青石壁上数十盏精致玲珑的魂灯，正幽幽亮着青光。
他指尖掐决，密闭的空间里狂风突起，吹灭了第一排中间的魂灯——那是云间殿殿主的魂灯。
这是一个假魂灯！
祝无言的步伐此刻彻底僵住，小册子上说的，竟然是真的。
他当即不再犹豫，出了藏经阁后，便御剑掠了出去。
幽云。
更多的事，祝无言已经顾不得了，只希望能快一点。
快一点……再快一点。
夜风凌厉，赶到了幽云的边界时，天边已经泛起了晨光。
在边界，他看见了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人。
那人面容不怒自威，但在看向祝无言时，他眉间似乎又总含着淡淡的无奈。
赫然是薛令。
薛令：“无言，你还是来了。”
祝无言停下脚步，再开口，声音有些涩然：“师兄，谢景是谁？”
薛令面色不变：“你都知道了，谁告诉你的？踏月宫宫主，还是祝遥？”
祝无言：“我要进去。”
薛令：“只怕不方便。”
话音刚落，薛令一改温和面色。他腰间的尚云剑倏地出鞘，雪亮剑光直逼祝无言而来。祝无言难以置信，薛令竟然要对他来强的！
间云剑嗡鸣一声，抵挡薛令的攻势。
薛令铁了心要他留下，祝无言却不想和他缠斗，招招毫不留情，只想突破这里进入幽云。越是打，薛令就越是面沉如水：“祝无言！你今天来还是为了那魔种吗？你知不知道你会死！”
一声清脆的巨响过后，一盏魂灯摔到了二人中间，两人停下攻势。
薛令道：“你可知这是什么？你的魂灯，已经灭了！”
“如果他不死，死的就是你。无言，你尚有一线生机……”
薛令的话戛然而止。
祝无言一剑把魂灯挑飞出去，青铜制的灯壁打在薛令的剑身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祝无言第一次对他大吼：“薛令！！”
间云剑爆发出耀眼的灵光，祝无言一剑划断了他一缕发丝，神色堪称可怖：“你有什么资格帮我做决定，说到底，你也只是我的师兄而已。”
“这是你自己在信上写的。”
薛令瞳孔骤缩。
他缓缓收回了剑。祝无言一眼也不看他，径直越了过去，踏入幽云。
“……”
良久，薛令才把地上的魂灯捡了起来。
回首，青年的背影消失在了幽云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在岁月流逝之中悄然改变，再一看，又分明什么都没变。
他一直道祝无言变了，实际上，无言是没变的。你若把一颗真心藏起来说话，无言便也会跟着藏起，只给你看着心外的那一层冰壳。
明知如何能融，却又无可奈何。
只是……
晨风微寒，薛令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
那是他最初写下的，准备交给祝无言的“真相”。指尖倏尔擦起一簇灵火，转瞬之间，新封便化为飞灰。
祝无言说得没错。他亲手放弃了最后一次与祝殿主相认的机会。
只是，他亦不后悔。
——
按着小册子上写的，祝无言很快找到了那处地方。
幽云千年以前就是古战场，遗弃到现在，越发荒凉可怖。脚下的土地都尽数皲裂，裂缝中渗出黑气，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祝无言足尖一点，即刻朝着这气味而去。很快，他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男子。
男子肤色极白，衣袍又极黑。祝无言道：“谢景，不，息行魔尊。”
谢景：“息行魔尊嘛，早就死在了十三年前，这个名号就不用喊了。倒是殿主，你果然来赴约了。”
这里的血腥之气十分浓郁。祝无言低头一看，脚下是一个巨大的法阵，还在发着幽幽的红光。
红色的法阵覆盖住了原本的白色阵法，正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它——那是幽云的本源封印。
而在谢景身后，堆放了如山的尸体。
祝无言哑然：“你叫我来，是要做什么？”
谢景打了个响指，他面前立刻浮现出一副地狱般的景象：被魔族入侵的惊云，谢临风手持长剑，剖了他的金丹。
祝无言面色骤变。
谢景道：“这是你上辈子的结局。殿主，你我既然都和天道做了交易，那现在，我们二人也做一个交易如何？”
然而就在此时，山壁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震动。碎石滚落，谢景面色变得有些僵硬——不过他作为一具傀儡，面色本来也就僵硬。
他道：“真不愧是殿主座下高徒，来得很快嘛。”
山洞被破开，祝无言和谢临风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愣在了原地。谢临风显然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到祝无言：“师尊？”
很快，他就看向了谢景，语气森森：“离开我师尊。”
谢景反手就把祝无言拉走了。
如果祝无言想要反抗，谢景断然是拉不走他的。可事实上，谢景带着祝无言一路越出了那个洞穴。洞穴外，一轮红日挂在天幕，祝无言看着不断从地面涌出的黑气，那些黑气张牙舞爪，在淡漠的白昼下拼成了一张可怖的鬼面。
谢景往左一闪，避开了谢临风打来的一道魔气，道：“哎，看来天道想要的结果，是越来越偏了。”
祝无言：“谢临风怎么会在这里？？”
与此同时，之前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系统播报声刺耳响起：【异常！异常！剧情走向异常！】
“殿主心里不是早猜到了么？”谢景微微一笑。
祝无言回头，便看见周遭那些鬼煞之气正往谢临风体内涌去，堕魔罪印的魔纹蔓延到了他颈侧。
谢临风，究竟还瞒了他什么……
谢景道：“昔日在蓝海下，你那好徒儿没能杀了你。现在我们两个一起死，也算不错……”
话未说完，就有一道魔气擦着谢景脸侧飞过。
谢临风：“师尊，别信他说的！”
谢景回头：“小崽子，有一句话忘记问你了，你也是重生的吧。你不恨你师尊了？”
他笑容越深：“上辈子，你在后山跟着我练功的时候，可是亲口说过，要把你师尊给你的痛苦千倍百倍地还回去，不作数了？”
一瞬间，谢临风的面色变得极为恐怖。
谢景继续道：“你师尊怕了你了，不玩了，再见！”
趁着谢临风愣怔的一瞬间，谢景拉着祝无言跳进了一个地坑。
祝无言重重落地，身形晃了晃，才堪堪稳住。
谢景笑眯眯道：“怎么样，甩掉那小子了吧？我就知道殿主你是他的软肋。”
系统刚刚在他脑子里警报连天，吵得他头痛。祝无言也不知道系统发的哪门子疯，揉了揉眉心，道：“你和系……天道交易了什么？”
谢景：“我让天道，放过薛令。”
“……”
谢景：“殿主，我留的小册子你也看到了。想好了吗？要不要和我做这个交易。”
“想救谢临风就只有这个办法了。殿主，左右你也与天道做了交易，你也留有后路，对吧？”
他？
系统哪里给他留过后路。
可谢景说的没错，只有这个办法了。祝无言点头：“……好。”
谢景走了。
很快，一道人影就落进了这个地坑，连带着大片的黑气狂涌而入。
地穴里，无数的黑气正在上涌。谢临风一手提着长剑，身后是黑滚滚一片的鬼煞之气。看到祝无言时，他那双赤红的眼眸划过一丝清醒：“师尊？”
祝无言背对着他，背影如一片孤云。
他莫名有些心慌，向前一步，想要去拉住师尊。可下一刻，他痛苦地捂住了头。
祝无言：“临风，你还能控制得住吗？”
谢临风眼里划过一丝茫然，很快被狠厉替代。
前世今生的记忆开始在脑中混乱，恍然间，谢临风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道：只要现在杀了祝无言，剖了他的金丹，你就能控制住了。
就能杀了所有你想杀的人。
他忽然甩出一道魔气，把左侧的山石打得爆裂开来。
祝无言分明发现他连指尖都在颤。他却道：“我压制得住！师尊，你先离开，让我杀了谢景……”
祝无言：“你果然知道谢景。”
“谢临风，那你想杀我吗？就像你上辈子那样。”
刹那间，如有一盆凉水当头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