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师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谢临风往前走了一步，在看到祝无言后退一步的动作时，猛然停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祝无言。
祝无言问：“在仪月大比，你杀了多少傀儡？”
谢临风：“……”
祝无言：“你也知道那些傀儡其实是活人的替身。”
谢临风：“我不知道！”
祝无言低下头去，不再看谢临风。
实际上，他方才一直在寻找地穴里阵法的阵眼。找到之后，祝无言立刻反手按在山壁上，灵力如山倾般注入。
暂时遏制住这些鬼煞之气后，祝无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再抬头，就看到谢临风已经逼身前来。
他的手被谢临风握住了：“师尊，你不信我！”
眼前人双眸赤红欲滴，堕魔罪印的魔纹蔓延到了他脸颊，十二分的可怖。系统还在吵：【异常！任务对象异常，异常！】谢临风的语气一如既往，很乖巧，甚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等杀了谢景，我们出去之后就办拜师大典。弟子会好好修炼，在百门盟会上给云间殿拿个头名回来。师尊你信我，不要信他。”
冷静，要冷静。
谢临风：“我不会杀你的，师尊。回去之后，不管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身后，无边蔓延的黑气开始渐渐消退。
看来谢景已经控制住封印了。
“好，临风你先停下。”祝无言终于能彻底松下这口气，看着谢临风，“静心凝神。我们先出去，把幽云的封印封上！”
系统：【判定异常无法修复，强制修复剧情。】
身后有破风声袭来。
很快，一道魔气打了过去，把偷袭的谢景穿肩而过，狠狠钉在了后面的山壁上。
谢景：“祝无言！离开谢临风！！”
谢临风恍若未闻，只对着祝无言笑：“我们待会就出去吧，师尊，等我一会就好。”
红色的阵法冲天而起，铺天盖地的鬼煞之气涌来，已经停不下了。
谢临风忽地闪身到了谢景面前，一拳轰出，谢景心口顷刻破了一个大洞。出乎意料地，那人好像并不打算反抗，任由魔气贯穿他的胸口，谢景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痛意似的，冲谢临风笑了笑：“小看你了，控制了薛令的杀阵，承受整个幽云鬼煞之气侵蚀的滋味如何？”
谢临风笑意森森：“能把你们杀了，自然是好的。”
谢景：“把你师尊杀了，也是好的？谢临风，你控制不住的，我们都会死。”
谢临风眉尖一沉，眼中闪过一抹阴翳。
“我控制得住。”
铺天盖地的魔气朝谢景体内涌去，周遭阵法嗡鸣声却渐渐消退。受了这么重的伤，谢景仍是神情自若：“你杀不了我的。”
谢临风也终于发现了异常。
阵法……怎么停了。
谢景：“看看你身后？”
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谢临风把谢景扔了出去，回头，看到了此生最大的梦魇。
祝无言的心口被贯穿，魔气蔓延，血肉翻出。
谢景受过的伤尽数转移到了他身上，干净的谪仙人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气度，暗红的鲜血从嘴边溢出，染红了深蓝的外袍。
谢临风瞳孔骤缩。
“师……”
系统警报声刺耳。
“……师尊！！”
【修复中…修复中……】
祝无言神智很清醒，灭顶的疼痛来回拉扯着灵脉。他一个人，补完了幽云的本源封印。
做完这些，他有点累。
好像有谁接住了他。
祝无言涣散的双瞳勉力聚焦，而后看见了谢临风。
鬼煞之气被镇压下去，堕魔罪印的魔纹也从谢临风脸上消退。应当是控制住了，谢临风没事了。意识到这点，他心神一松咳了两声，手也沉，抬不起来。
【剧情修复完毕，贵方提前进入关键剧情，请贵方执行剧情。】
谢临风一生都忘不掉这个场景了。
祝无言的血流了很多，心口，七窍，止也止不住，唯有一双眼睛还是清亮的。
他道：“对不起啊……师尊破坏了你的阵法。但是你以后，也不要这么冒险……”
谢临风说不出话来。
眼前人又道：“其实很多事，为师都知道了。”
“剖了我的金丹吧。”
按理说，祝无言现在这样，力气比起猫儿来也不过如此了，可谢临风就是这样被他止住了疯狂传输灵力的动作。
师尊握上了他的手，触感还是温热的。
谢临风的手已经在止不住地发颤。
察觉到主人的生机在流逝，间云疯狂地颤抖嗡鸣，却还是不得不按照主人的旨意行动。谢临风甚至觉得，间云剑何时有了千钧重，重得他几乎抓不稳。
汹涌的灵力往谢临风灵脉中涌去。
“师尊，不要……不要让我恨自己一辈子……”
眼睑被人轻柔地碰了碰。
“那你恨我吧。”
怀中人闭上了眼。
他还是愣愣地坐在原地。
地坑里的黑气全部消退了，幽云上空久违地放晴，晨光倾入。
“……”
“为什么……”
后方，谢景也终于能颤颤巍巍地扶着墙站起来，下一刻，他就被谢临风掐住脖子掼在墙上。
一声巨响，“为什么！！”
又是接连几声巨响，谢景在山壁上砸出了好几个石坑，等谢临风停下时，他浑身已经每一块能看的地方。
谢景被他掐得说不出话，颈骨咔咔作响，若他不是傀儡，此刻就要尸首分离了。
他拿出一张符箓。
符箓被谢临风抢走。
看着上面熟悉的走笔，谢临风放开了谢景。怔怔地、怔怔地站在原地。
谢景：“其实你师尊知道的不比我少，本来吧，这是你师尊给你防我用的。”
同心符。被祝无言改造后，能替另一人挡下致命一击，转移伤势。
谢临风杀了谢景，谢景不会死。
死的是祝无言。
他……
他亲手杀死了，师尊。
——
修真界众人赶到时，发现幽云的本源封印已经完全落成了。
经年不散的阴云也被阳光刺破，鬼煞之气消去。积弊了千年之久的沉疴被清除，所有人都不可思议。
这可是一整个幽云的鬼煞之气啊，修真界棘手了这么久……
薛令几乎是面沉如水，往他布下的阵里走去。那里是幽云深处，皲裂的地面被暴晒着，一个巨大的地坑突兀地镶嵌在地上。
底下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具倒下的傀儡，一个坐着的痴人，和一具再也不会醒来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