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还欲再说些什么，但看着祝无言这幅模样，顿了顿，终是不再多言：“你先好好休息。”
祝无言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薛令很快出去了。
虽然心里知晓谢临风大概是没什么大碍，但不亲眼见上一下，他心里总归有些不放心。思及此，祝无言阖眼片刻后，还是下了床。
如今他的灵脉已经解封，此澜毒也解了，光凭自己运转灵力便能恢复大部分皮肉伤。
然而灵力运转一周之后，他面色一白，指节骤然收紧。
倒是忘了。
他现在身上最要紧的伤势，还是那道碎裂的神魂。
灵脉又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痛感，看来目前还是不能肆意使用灵力。祝无言叹了一口气，毕竟神魂碎灭伤及修士根本，再怎么不愿意，他也得当上一段时间病秧子了。
忽地，殿门口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祝无言抬眼看去，发现来人是谢临风后，他眸光一动：“临风？”
谢临风规规矩矩地穿了一身云间殿弟子服——是的，除了惊云山派统一的门服外，三殿还各有各的服制。只是云间殿实在没人了，若想看看云间殿服长什么样，也只能逮准祝无言露脸的机会，观察他身上的那套殿主服。
只见谢临风马尾高束，身后垂下两束暗蓝色的发带，窄袖的殿服更衬出少年飞扬神采，一步一动，分外利落。
流云纹饰从左肩处卷出至胸口，正是云间殿服的独特样式。与祝无言那身殿主服如出一辙。
好一个明净俊公子！
祝无言看着，双眸也忍不住一亮。
平时大家一般都统一穿惊云的弟子服，只有在拜师大典或是其他重要场合，三殿的弟子才会换上各自殿服，以显身份。祝无言忽然想起，他好像还没有给谢临风办过一场拜师大典。
当时入门礼上直接把人领回来了，且云间殿就他一个弟子。到了后头，又忙起了其他事，忙着忙着，原本打算“一切从简”的祝无言，直接把这场拜师大典简没了。
谢临风手上端着一个木盘。他走过来，把木盘放到桌上，祝无言才看见上面正放着一碗药和一方手帕。
看到祝无言醒来，谢临风好像并不惊讶，弯了弯眸子：“师尊醒啦，该喝药了。”
祝无言：“这是什么？”
谢临风熟练地拿起碗，玉勺舀起药汤：“回师尊，是弟子做的补药。”
他看着祝无言，神情认真道：“师尊身中此澜毒，虽然毒解，但难免有余毒残留。这药汤能祛毒补身，还有养神之效，师尊再喝一次，体内的余毒就能清除了。”
原来如此，真贴心啊。祝无言欣慰道：“那就多谢临风了。”
说完，他伸手要去接药碗，刚好和谢临风的动作撞上。谢临风伸出玉勺，大有一副要亲自喂他的架势，祝无言的动作一僵。
嗯？？
隔了两秒，谢临风像是才反应过来。
“弟子逾矩了！”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立刻把药碗递给祝无言，随即还往后退了两步。
实际上，这药一点也不烫，入手温热，温度控制得刚刚好。
祝无言有些失笑。他现在身体是弱了点，但也不至于四肢皆废，临风还真是……也把他看得太脆了些。
一碗药喝完，谢临风给他递上手帕。
祝无言缓缓擦了擦唇角，余光看了谢临风一眼。
谢临风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祝无言动作放缓，斟酌着开口：“临风。”
谢临风：“弟子在。”
……
收徒的事，还真是有点难开口。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更何况看过原著都知道，谢临风这孩子，就是缺爱，极度地缺爱。别人无差别地释放一下善意和温柔，他都能沦陷。
再加上谢临风还容易胡思乱想，要是他觉得师尊突然要收徒，是因为自己被师尊厌弃了可要怎么办？
想了这一大圈后，祝无言忽然就有些头疼，临到嘴边的话转了几圈，道：“为师好像不曾为你举办过拜师大典。”
“等仪月大比结束后，我再给你补办一场，如何？”
默然片刻，谢临风问：“是要和其他师兄弟一起补办吗？”
“……”这个回答，谢临风居然一下就猜透他的言外之意了。
谢临风：“都依师尊的安排。其它事，师尊也但说无妨。”
已经准备好三套安慰话术的祝无言又顿住了：“你都知道了？”
谢临风直接大大方方承认：“掌门师叔和师尊交谈时，弟子就侯在殿外。”
至此，谢临风的反应看起来都很正常，很冷静。
然而只有谢临风自己知道，他大概是不能冷静了，只要看到师尊，心底就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眼前人墨发披散，刚从床上起来，只穿了雪白的中衣。这幅模样，便是他昨日亲自服侍师尊养伤，为师尊宽衣解带时所致。
祝无言线条明晰的锁骨微露，蓝海妖君的捕食印已消，然而他脑海里的某些画面始终挥之不去，翻涌不息。
他很烦躁。
烦躁中夹杂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微妙。
谢临风低低道：“师尊。”
祝无言即刻看向他。四目相对间，谢临风便又喊了一声：“师尊。”
这是师尊。
这是他的师尊。
谢临风：“师尊要再收几个弟子？”
好问题，祝无言也不知道：“你觉得收几个合适？”
谢临风甚至笑了笑：“弟子觉得，只收我一个就很合适。”
这话可真是会讨巧卖乖。看着谢临风这幅表现，祝无言反倒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随口说了些别的，很有默契地不再提收徒的事。待谢临风走后，祝无言揉了揉眉心，已然有些疲惫劳神。
恰在此时，有一道声音响在他脑海里：［你倒是挺喜欢那魔种的。］
这声音凉凉的，但不是系统。
祝无言视线往内府探去，只见他的六道神魂之中，原本已经碎裂掉的那片神魂竟又复位了。
然而，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他的神魂。
神魂“祝无言”道：［与魔族亲近，你将来只会付出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