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没有因为严致和把她臭骂一顿而生气,现在是到了救她儿子的时候,她也知道严致和骂她也是为了救儿子。胡氏知道严致和出门又去找她的亲家魏刚。但胡氏认为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亲戚管用。虽然和胡屠户的亲戚扯得有点远,但是,毕竟论起来胡屠户叫自己是表姨,而那个知县范进是胡屠户的女婿。虽然自己那个孽障害死的是胡屠户的女儿,但事情已经发生,人死不能再活,为了当下才是正理。胡氏想到这里,打发贴身丫鬟备轿带礼,胡氏要回一趟娘家,找到胡屠户还活着的老娘,也就是胡氏的表姐,通过族亲来找知县大人范进。胡氏就不相信这个范进油盐不进,不顾亲戚脸面了。
丁举人和范进聊天过程中,时间已到了午饭时刻,范进让管家备了饭,热了酒。范进争取丁举人的意见,要不要让家妹一起过来?丁举人笑笑,说:
“范兄,这个事情你来定。我这个家妹最近有点不听我的话呢?”
范进竟然为难的挠了下头,刚想说话,从书房那边传来丁桃花的说话声音:
“不难为知县大人了。我丁桃花不请自到。知县大人不会怪罪我吧?”
范进的脸不知怎的,竟一下红了起来。赶忙站起身拱手施礼:
“我一直担心我就是去请桃花姑娘,还担心桃花姑娘不来呢。来,这边快快请坐。”
丁桃花迈着莲花步,款款来到范进身边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范进一看急忙让管家去私塾先生那里把小春桃叫来坐在自己身边。丁桃花感觉到了这个细节。抿嘴一笑,在桌上拿了一个苹果切开一半给了小春桃。
大家落座后,范进又端起酒壶给丁举人倒酒,丁举人赶忙起身,说:
“范兄,这如何使得?”
范进用一只手按住丁举人的肩膀,让他坐下:
“贤弟,今天我们只是兄弟之间聚聚,没有那么多礼节拘束。讲究那些就见外了。”
然后范进看了眼一旁的丁桃花,问:
“你说,是不是?”
丁桃花没有答话,只是笑笑便站起身,伸手从范进手里把酒壶接了过来,说:
“你们两个就别让来让去了。把酒壶给我,你们兄弟二人只管喝酒,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范进看看丁举人,看见他只是微笑不语,便笑着说:
“也好,那就有劳桃花姑娘了。”
秋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已经有了凉意,范进感觉鼻子一痒,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丁桃花正要起身给范进脱下来的外衣拿起来让范进披上,忽然感觉这样做有点失了小姐的身份,便把衣服交给小春桃说,小春桃,快让你爹爹把衣服披上。小春桃拿过衣服正要给范进,范进摆摆手说:
“谢谢桃花姑娘的好意。只是一个喷嚏而已。我每年到这个季节都要发作。小春桃她娘在的时候,都是熬一碗姜汤,晚上睡觉前喝上,出些汗就好了。”
丁桃花听到范进又说起前妻,脸色还是忍不住沉了下来,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在尴尬之时,丁举人拿起酒杯对范进说:
“范兄啊,你这不说已经不在的娘子我还忘记我这次来想给你说的一件事情。”
然后用眼神示意一下他妹妹带着小春桃离开一下。丁桃花便又拿了一个桃子和小春桃回书房去了。
丁举人和范进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半,看着范进:
“范兄,你上次离开我家的时候,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两件事情吗?”
范进点点头。他的眼前好像浮现出自己临走时看到的丁桃花在远处张望自己的身影。
丁举人:“两个事情你范兄已经完成了一个。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完成第二个的,是在你当了知县以后,愚弟又考虑到的一个问题,也不是又考虑到的,是绕不过去的一个话题被我碰到了,而这个话题又和范兄有牵连,所以,我就和家妹来了这里。当面把这个事情说给范兄为好。”
范进上前凑了下:
“我相信贤弟不是大事不会轻易来我这里。快说来听听。”
丁举人习惯性的用手捻了几下下巴上的那几根长胡须: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处理不好又是大事。从你来当了知县处理魏家的事情来看,你具有当机立断的才干,但是,遇到扯不清的家务之事就未必扯得清了。”
又说:
“这些家务事情扯不清,就会影响到你当知县处理那些大事。”
丁举人看着范进有些着急的样子,又说:
“哈哈,范兄,不要着急。说家务之事就需要慢慢来。我要说的是你的岳丈胡屠户的事情。”
“我岳丈?”
范进一惊,这几天一直在他县衙大院住着,等着严步升的案子升堂作证人呢。在这个时候,这岳丈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事情让丁举人专门跑一趟来说此事?
丁举人把手里那半杯酒和范进碰了下:
“范兄,你这岳丈是不是想续房?”
范进想了想,说:
“有这个事情。不过?我这岳丈不会找到你那里去了吧?”
丁举人:
“那倒不至于。原来我们没有交往的时候,你岳丈只是和我那管家打交道。其实,我们之间的交往也要感谢你岳丈,要不是他惦记着你,我们也就失去了彼此成为朋友兄长的机会。”
范进喝了口酒,有点感叹:
“其实,我这岳丈虽然脾气有些古怪,看人也是分个贫富贵贱,但是,对于我这一家子还是有恩的。本来我想让他跟我过来来县衙一起住,他恋旧,不愿意离开他的老宅子。”
又说:
“我来县衙任职的时候他和我说过想续一房夫人。人老了,也好有个照应。这事我也想过。如果我这岳丈再年轻十几岁,我就给他续一房年轻女子,两人有个后代也是一番美事。可是,我这岳丈已近古稀之年,只能找个伴了。这找个伴还不如找个年轻女子好找呢。”
听范进这么一说,丁举人拿起的酒杯又放下,笑了:
“范兄,这任何人不一样!人过八十再结瓜的也大有人在啊!”
范进一愣:
“嗯?”
丁举人:
“我这也是听我家管家和我说的。管家和你岳丈很熟悉,见我们认识以后又往来密切。就把你岳丈托他续房的事情和我说了。你的岳丈要是看中别人也就算了,你猜他看中了谁?”
范进也把酒杯放下:
“谁?难道说我认识?”
丁举人摇摇头:
“范兄哪能认识!但是,绕了几个圈子以后和范兄有关联。”
范进:
“哎呀,贤弟啊,你就不要再兜圈子了。”
丁举人:
“范兄,我没有兜圈子。只是这个事情可能会让你在处理严家的事情上很棘手。”
范进又一愣:
“严家?你是说严步升?”
丁举人:
“对。你岳丈看中的女子论起来这个严步升还要给她叫姑姑,这要是真成了亲,你的岳丈就是严步升的姑父了。”
“这?”
范进急的双手一拍:
“这天下咋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
丁举人:
“范兄,这天下之事都是一个‘巧’字在连接着啊。”
范进:
“我这岳丈和那位女子已经到了哪个地步?”
丁举人:
“好像是定亲的银两都已经给了。虽然那家定亲的女子论起来和严步升这边有亲戚,可也是穷苦家女子。他家里正等着拿女儿换亲,给他那儿子找一个媳妇。没成想,你岳丈定亲的银两一下就给了对方200两。可把这家人高兴坏了。拿着这银两接着就给他儿子说了一门亲事。两家商定,等这家儿子新年结了婚以后就把女儿嫁给你岳丈。这样说起来可能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岳丈就迎来大婚的日子了。”
范进一下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叹口气:
“唉,我这岳丈,这么大的事情咋就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丁举人:
“范兄。人家这个事情不和你商量也是对的。他家女儿已经不在了。你和他女儿也没有个一男半女。按说,这岳丈女婿的情分也就尽了。只是你范兄一直恋及他女儿和你那段姻缘之情,当然,也念及这些年你岳丈对你家里的照顾。”
丁举人叹口气,又说:
“这也是你范兄人厚道才能做到的。现在天下男人能像范兄这样的不多了。”
丁举人看看范进:
“范兄,知道我这次来为什么要给你说你岳丈这门亲事的事情吗?”没等范进回答,丁举人又说:
“我是怕你将来审严步升这个案子时过不了亲情这一关。一方面是自己琴瑟之好妻子的凶手转眼间成了自己原来岳丈的亲戚,一方面是这岳丈还在自己困难之时接济过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岳丈出面来给严步升讲清,让你刀下留人,你范兄会作何打算?”
范进一下想起梦里死去妻子说的话,不把严步升送到阴间与她成为夫妻,然后阴间妻子再用百般折磨再把严步升折磨致死,妻子胡春桃在阳间的魂灵就会一直来缠绕范进,他在阳间的桃花运也会不顺。同时范进又想起来在严步升是死是活的选择上小春桃给出了“活”的答案,现在经丁举人这么一说,是要在对待严步升死活问题上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范进一口把杯中酒喝干,然后把酒杯一下摔在地上,说:
“我范进宁可丢官罢职,也要把凶犯严步升捉拿归案,然后就地正法。为我家娘子报仇。”
丁举人也一下站起,把杯中酒一口喝干:
“范兄,如此说来你是真男人也。我…”
丁举人话没说完,一边书房里闪出丁桃花,她急步走到范进面前,屈膝施礼,说:
“刚才我在书房听到知县大人一席话,和我家兄长一样的感觉,知县大人是世间少有的真男人。请接受小妹一拜。”
这时范进已经有了醉意。他在丁家做私塾先生时候虽然见过丁桃花,但是从来没有正眼认真看过,只是感觉丁桃花是大家闺秀,往往是人还没到就闻见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常常让范进产生一种自卑感。现在这桃花姑娘就在眼前,而且范进也是借着醉意眼神专注的看着丁桃花,反而把丁桃花看的有些羞涩,抿着嘴把头扭向一边。
范进感觉到了有些失态,赶忙把眼神移开,但是,丁桃花那一双传情的丹凤眼和脸颊上显现的一对酒窝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范进也赶忙拱手施礼,说:
“不敢,不敢,范进老朽一个,怎敢受桃花姑娘一拜。”
这时在一旁的丁举人过来拍着范进的肩膀,说:
“范兄,你才刚过天命之年,这外表看起来也不过是不惑之岁。我妹妹看起来是妙龄佳女,其实已经到了而立的年龄,你们两个实际也就相差十几岁。”
范进已经感觉到丁举人要说的话语了。他急忙后撤一下,抓住丁举人的手:
“贤弟,上次我离开丁家时,贤弟曾经说过要把令妹许配给我。我当时没有答应。不是我范进不想要,是我范进目前局面没办法答应。”
范进摆着手指,说:
“你看,贤弟,其一,凶手一日不捉拿归案,我那死去的娘子的冤案就不算结束。也就是说我范进还没有资格来明媒正娶。这其二,我范进的确是老朽一个了,令妹这如花年龄再跟我这老朽,实在是让我汗颜。我怕耽误了令妹的大好前程。”
丁举人正要说,一旁的丁桃花用手示意了一下,先不让自家兄长说,她先来说:
“知县大人,不,小妹我还是和我家兄长那样称呼你为兄长更亲切。范兄,你从丁家走后我家兄长就给我说过这门亲事。我要是不从内心推崇兄长的为人,这次我就不会跟着家兄来你官府了。”
丁桃花说到这里,抬起那双含情脉脉的丹凤眼,又说:
“范兄,你只要不嫌弃小妹,小妹愿意等你终生,我丁桃花非 范兄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