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观?臧霸?”
于禁有些诧异,他一路追随鲍信,老上司的好友他都认识。
唯独此二人虽然名气不小,但跟鲍信有来往么?好像根本没有接触啊。
再者双方差异巨大,脾性不符,又是怎么结识成友人的?
“正是!”
于厅堂中缓缓踱步,鲍信开口道:
“臧霸乃泰山华县人士,其父臧戒为费县狱掾。臧戒遵守律法,不听县令凭私欲滥杀囚犯,被收押问罪。”
此话一出,满堂皆是皱眉。
县令凭私欲滥杀囚犯?
王耀抿了口酒,对汉朝的腐败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地方官在所辖地界执掌生杀大权,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下边官吏只是不愿同流合污、沦为滥杀无辜的帮凶,就被收押问罪,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大汉朝,已经烂到根子,烂透了。
“获悉父亲被关押在费县,时年十八的臧霸率领十数名食客劫狱将父亲救出,并将县令杀死。当时在场役卒人数上百,却无不畏惧臧霸健勇而窜逃。经此事迹,臧霸之孝烈勇名传遍乡野。”
“好!”
“真是爽快!”
听闻此话,满堂宾客无不拍手叫好,劫狱救下不畏强权的父亲,再杀死为非作歹的昏官,真是快意恩仇!
这臧霸是个人物!
望向于禁,鲍信缓缓道:“文则可还记得我叫你率部前往郡北、剿灭盘踞当地的黄巾余孽?那时义军一分为二,我本部兵马不足,在南部剿賊时恰好撞见新越境的徐州贼寇,原本不敌濒临溃败……”
“忽有援军抵达,队头旗将便是那臧霸臧宣高!原来他虽被通缉,却怀有一颗大义之心!其举乡勇而起被陶谦拜为骑都尉,追杀贼寇至此。我二军遥相呼应,前后夹击下将賊军斩杀大半。”
“战后我与臧霸把酒言欢,方知此人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匪气十足,虽粗犷豪放性情彪悍,但也是知书达礼的。”
“绝非冥顽不化之人。”
说罢,鲍信望向王耀,拱手道:
“伯爷,如今各地匪患渐平,似臧霸这等因战功而得以升迁之人,大半都会被冷落忽视,臧霸也为此而担忧。”
“以您宽仁的品行,只要允诺校尉一职,其必定会率部来投。此人治军不算严谨,却有自己独到的章法,麾下士卒能征善战悍不畏死,堪比王庭锐师。”
王耀闻言颔首,臧霸是不是名将他不太清楚,就名气而言不算广为人知。
尽管自己酷爱历史,也只能依稀记得史上吕布的八健将中好像有臧霸的名字。并且排名不低,与张辽并排首位。
从这个角度看来,此人就值得招募,更何况鲍信是具有慧眼的,能给出如此高的评价,想来也差不到哪去。
“允诚所荐定无庸才。”
只见王耀放下酒樽,肃声道:“臧将军若愿投我,本伯就给他一个校尉。”
“至于那孙观,是……”
“孙观就是臧霸麾下的部将。”
得到首肯,鲍信满面春风,笑曰:
“臧将军豪爽非凡,麾下将校如云,有名有姓者就有孙观、吴敦、尹礼等,虽然都只是小有名气,但个个身先士卒悍不畏死,绝无怯懦反复之辈。”
听到这话,王耀欣然颔首。
此刻他大抵弄清楚臧霸这伙人是什么性质了,就类似于以悍勇搏富贵的亡命之徒,只不过从头领变成将军罢了。
这种人不能重用,但是好用。
给个校尉丢在一边养着,待到战时他们就是顶在一线的锐士。异族不安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又或说要进一步提升名望,来年肯定要对异族动兵戈。
臧霸及其部曲刚好用得上。
正事谈完,厅堂氛围逐渐转为欢快。
在悦耳的丝竹声中,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着。筵间王耀问询鲍信,可曾识得济南国相曹操曹孟德?鲍信回言听过大名,但未曾见面结交。
听闻此话,王耀颇有感慨。
依历史原本的轨迹,鲍信后来跟了曹操,两人也结为挚友。然而对抗黄巾军时曹操轻敌冒进,若非鲍信以命相救,曹操传奇的人生就这么潦草的结束了。而鲍信拼死救主,自身却被賊军杀害。
时年不过四十一。
如今鲍信跟随自己,那曹操要是再撞上这般场景,岂不是死无完尸?
想起那日谯城小雨淅沥,自己与曹孟德畅谈古今好不快哉。一见如故又得知自己缺钱缺粮,曹操当即慷慨相助。
明知他有劫难,却坐视不管?
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唉”
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念想甩开,王耀只顾饮酒。因为自己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动,曹操也未必会再与那伙賊军交战,若真的撞见了,也是命数。
既有逐鹿凌云之志,就不容分毫妇人之仁。此等枭雄,死了比活着更好。
不过这般想着,那日畅谈的画面却不断浮现于脑海,王耀叹息一声。
真到那一天,还是派人知会曹操用兵谨慎些,至于听不听就与自己无关了。
权当偿还昔日赠金的情分。
食筵听曲,论谈各界事务。
夕阳西沉,金乌渐落山头。
最后的残阳即将消失,笼罩天地的黑暗即将降临。在这万物朦胧、日与夜的交际线上,一名侍者蹑手蹑脚的来到王耀身后,低声汇报起情况。
“已经晒干了?那正好。”
“诸君慢食,本伯有要事处理。”
得知蜂窝煤已经彻底去除水分,眼见众人也都酒饱饭足,王耀告辞离去。
宾客们都是有眼色的,清楚全看鲍信于禁的面子,他们才得以与临戎县伯同席而坐,眼下正主离去,宾客也纷纷请辞。
一场接风筵下来宾主尽欢,众人也下定了决心。哪怕自己身份卑贱职务低微,也要尽力将差事做好,如此方能回报王耀的丰厚款待。诚然县吏,缉盗,捕快,役头都只是小人物,却是影响深远。
这些基层的小官小吏,才是上头命令的真正执行者。他们自私懈怠会使政令难通,勤勉为公则政令通达。
君王的意志,也要交给士兵来执行。
众人离去,而鲍信不在其中。
得到王耀眼神示意,他当即随从着一并出了厅堂。其本来就要寻机会私聊,眼下两人独处恰是时候。
略微左顾右盼,确定周围除却王耀的侍卫外没有外人,鲍信当即道:
“伯爷,宫中之事您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