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穗的生日在小年夜。
到放寒假这一段日子里，隋穗顺利的参加了比赛，但只得了二等奖，他并没有气馁也没有很难过。
出乎意料的对自己的能力进行反思和认同。
人外有人，隋穗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虽然他也想过自己能获得一等奖，但或许是不够努力，或许是其他事太多，但总归是他自己的问题。
渠意原本还想安慰他，带他去吃清淡的火锅，却没想到隋穗压根没有太在意奖项的事。
“二等奖就二等奖，可能我没学透彻，不够努力，下学期还有一次，我一定能得一等奖的！”
渠意有些诧异地看他，倒是很欣慰，他原以为隋穗这么在意这次的比赛，还以为他会有点难过。
他甚至将宽慰安抚的措辞都已经想好了，却没想到隋穗自愈能力倒是很强。
进入深冬之后放了寒假，隋穗没有继续在湖心亭住了，渠意还在湖心亭，等家里人叫他回去他才回去吃饭。
街上蒙上一层洁白，很亮。
渠意照旧在小区下面转了一圈，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转，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不太安稳的心跳以及莫名的烦躁心情。
他摁开手机，页面依旧停留在和林教授的聊天页面框，自从隋穗那天跟他说过爷爷的状况之后他就一直在跟林教授了解情况。
确实和林教授说的一样，但是监测数据没拍给他看，说是病人隐私，不能给他看。
渠意也怀疑过，他提出想去看爷爷，但隋穗说爷爷被爸妈送到乡下山庄去过冬了，等过年才接回来。
那边暖和，确实适合风湿的老年人生活，拍了一张爷爷吃饭的照片给渠意。
照片上看去只能看到侧面，但看着隋老爷子戴着手套穿着长身的羽绒服，隐约能看出来在和隋亭笑着说话。
这才让渠意的疑心打消不少。
在临近小年夜的几天，隋穗来湖心亭的频率越来越勤，好像在有意无意的提醒渠意要记得小年夜不止是小年夜。
渠意被他急迫的样子逗得想笑，没有跟他装傻，而是一遍遍告诉他自己记得是什么日子。
最近谷市下雪了，还下的很大，街道上一直不断有清洁员工在打扫积雪，但过不了多久，便又很快被覆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脚印留在上面很明显，行人多的时候那些薄薄的积雪也能很快就被你一脚我一脚的带走，留下岔开的空白部分，露出沥青马路。
隋穗今天依旧在渠意楼下等他，算得上他们暑假的约会。
他穿了一件蓝色的羽绒服，宽松的帽子和衣领敞开，里面米白色的高领毛衣竖起来挡住了隋穗半张脸，下身的休闲工装裤将他的身形拉得很长。
身上深色的衣服将隋穗的脸衬得比雪还白。
隋穗原本就长得白，再加上常年生病，缺铁性贫血有些严重，现在看上去更白了点，叫人看一眼都会被惊叹的模样。
走在路上被路人频频回头望。
渠意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下楼，远远地看见隋穗站在雪地里垂着头，看上去像是等久了有些闹脾气。
他脚步加快，几步走到隋穗身边，伸手摸了下他额头。
“你怎么才来啊？”隋穗被惊到，抬头看他，眼尾有些红。
不知道是被冷空气吹红的，还是单纯因为委屈而红了，但渠意不想这么多，出声就是哄人的话：“好了，是我来迟了，带你去吃火锅。”
“嗯。”隋穗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来。
渠意会意牵着他，隋穗的手有些凉，一直捂不暖，但寒假期间跟他见面时面色都还好，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估计家里照顾得挺好。
隋穗被他牵着后反握住他，很紧，渠意被捏的有点痛感，下意识看向他，笑道：“我就迟了一会儿，你至于这样掐我吗？”
“什么？”隋穗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抬眼看他。
“手。”渠意说。
隋穗迅速垂头看，自己已经把渠意的手捏到有些青紫了，冬天手露在外面，皮肤敏感原本就有些红，这样一捏更显眼了。
隋穗垂眸抿了抿嘴，接着挑眉说：“怎么了，你就是迟了，不能捏吗？”
“我跟你说了直接上去，你手上不是有钥匙吗？”
“我不管，你在狡辩。”
“……”渠意无奈看他，他一手牵着隋穗，一手拎着袋子，只好俯身亲隋穗，还咬了一下试图让他闭嘴。
隋穗很知足，也知道见好就收，被咬的嘶了一声之后瞪了渠意一眼，撇了撇便也不再说话。
火锅店依旧渠意选的，锅底只有骨汤的锅底，红油的都没摆上来，渠意不让隋穗吃这些，隋穗自己也顾忌不怎么吃，所以也不馋。
背着渠意的时候，很久没吃之后，偶尔还会有些馋，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体，他也只是浅尝一下，并且很快的就吃药压住。
等锅里的汤开后，渠意盛了一碗浓白的骨汤给隋穗，交代他：“先喝汤再吃东西。”
“嗯。”隋穗点头，抿了口汤后放下来。
“你什么时候走？”
渠意将肉都放在清水里面煮到半熟之后再转到骨汤锅里面。
“大年三十。”
“三十？”隋穗震惊，“年都不过吗？”
“没买到票，塞尔福说那边不过春节，那时候刚好去安排入学和住处。”
隋穗垂眸喝汤，看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舍不得，只是喝汤不说话。
“要是舍不得我我也可以……”
“啧，又来！”隋穗皱眉打断他，“……我没有舍不得。”
“我开玩笑的。”
渠意解释，他也知道隋穗后面那句话是假的，或许也有一半真的，隋穗算得上比较黏人的，这一走，他不舍得才是正常。
这人容易暴躁炸毛，大大咧咧地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当真跟他计较起来，心思又比谁都敏感。
隋穗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抬着下巴看了看他手边的袋子，问：“是不是给我的？”
“嗯。”渠意应声，但没有把东西拿出来的意思。
隋穗不满，小声抱怨：“那你为什么看起来想把它当垃圾处理掉？”
“没有，”渠意说，又抬眼看他，问道，“你晚上回去吗？”
隋穗隔着火锅里升起来的浓重的雾气，眯着眼看渠意的眼神，琢磨他话里的意思，道：“怎么了？你准备了惊喜晚上给我？”
“……”
渠意心里暗讽：他就说自己没这个本事瞒到最后。
而且隋穗为什么就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
他不说话，自顾自地给隋穗夹菜，后者瞬间会意，也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戳破了气球，轻轻咳嗽一声，回答他的问题：“回。”
又接着说：“回湖心亭。”
渠意这才勾唇笑，将袋子递给他，隋穗接过没看，放在旁边继续吃。
他今天不太舒服，吃不了多少，寒假以来身体上的毛病其实一直在断断续续发作，每次来见渠意都吃好药，解决不了就多吃一点，这才在渠意面前不露破绽。
今天吃了药，但还是没食欲，胃口小的可怜，出门的时候穗知叫他吃一点他也没能吃得下去，走之前兜里揣了糖，头晕的时候及时吃一颗，否则以他林黛玉的体质，一直撑到现在不进食，估计早就晕在路上了。
还好火锅份量不多，他吃一点也看不出来到底吃了多少，渠意也没起疑心，毕竟他平常就吃得少。
吃完火锅，隋穗和渠意一起回了湖心亭，他们没有坐车，隋穗不愿意，渠意只好陪着他走。
“湖心亭的钥匙你留着，离学校近一些，你要是不想住宿舍就在湖心亭住着。”
“你不担心我拆家？”
“你是哈士奇吗还拆家？”
渠意笑他，又道：“里面所有能打开的东西都能动，改成你自己喜欢的格局也行。”
隋穗皱眉，他不太喜欢听这样的话：“你不回来了吗？我不想听这样的话。”
“好，不想听就不说，”渠意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在意，又说，“那你好好照顾我的家，等我回来，我希望你没有将它卖了。”
“……”
虽然还是不好听，但勉强能入耳。
“在学校要好好吃饭，按时吃药，及时体检——”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别打马虎眼，我会叫郑库安和明铭监督你，别想撒谎。”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有打马虎眼。”
“我回来希望看到一个……”渠意忽然顿住，他停了脚步看向隋穗。
隋穗也跟着他停下来，不明所以：“怎么了？看到什么？”
“看到一个好好的岁岁。”
原本他想说看到一个健康健壮的隋穗，但又觉得自己提的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又咽回去改了口。
“哦，知道了。”
隋穗转头继续往前走，他不想让这种气氛继续下去，心里的酸痛在逐渐蔓延，再听渠意唠叨一会儿，他恐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别说了，你一个人当我们家几个阿姨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家楼下，渠意带着隋穗进了湖心亭公寓。
隋穗满怀期待，但进去之后却并没有发现有跟以往任何不同，隋穗瞪大眼睛，察觉被渠意摆了一道。
踏进去换了鞋之后正打算出声质问，便听见一道微弱的猫叫声。
隋穗顿住脚步，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太过微弱，他停了一瞬想仔细听，可那声音又没有了。
当他再动的时候，又听到了那道微弱的，细小黏人的声音，伴随着什么东西挠纸盒子的声音。
渠意看他疑神疑鬼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勾着他的肩膀走到一个空余的房间。
“看看，喜欢吗？”渠意走过去将一只小白猫抱起来。
是一只布偶，脑袋和眼睛都是圆圆的，眼睛瞳孔的颜色是异色，蓝色和绿色。
看上去还是一只幼崽，有些怕人的缩在渠意怀里，隋穗心里像烟花炸开一般，喜欢得不行。
连话都来不及回，走近伸出指头十分轻地摸了摸布偶的脑袋，虽然有些怕人，但也只是瑟缩了一下，并没有过多的应激反应。
隋穗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他又移开步子去看挠泡沫盒子和木板的白狗，是一只还小的狗狗幼崽，毛色纯白，是一只品种纯正的萨摩耶。
“怎么买了只猫还要一只狗啊？”隋穗小声问。
渠意没答，只是问：“喜欢吗？这两只，我看你手机壁纸是这两只的玩偶图，想着应该会喜欢。”
“当然喜欢了，但是更喜欢你。”隋穗摸着萨摩耶的脑袋，不经意间吐露心声。
渠意愣了一下，随即捏着怀里小猫幼崽的爪子笑开。
“有名字了吗？”
“嗯，我这只叫岁岁，你身边的叫年年。”
“……岁岁？”隋穗嘴角抽动，转头看他，眼神犀利仿佛在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寓意。
渠意挑眉回望，会意之后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隋穗抿嘴，“也没事，那把我这只改一下，叫小意。”
隋穗说着想笑，又摸了摸小意的爪子和后背，当狗养也是不错的。
渠意没什么意见，随隋穗开心就好，他原本是打算买一只小猫回来放在湖心亭，他担心隋穗一个人，好歹有个伴儿。
可后来想起来隋穗身体不好，于是又买了只萨摩耶训练了不少时间，一猫一狗有时候在家里掐架，还能给隋穗解闷儿。
这才有现在这个状况。
十八岁生日过的平平淡淡，但又好像不平淡。
隋穗坐在客厅地毯上盘腿玩游戏，中央空调和加湿器一起运作，让隋穗觉得很舒服，脱了外套穿着毛衣在身上。
房间里边的那两小只好像知道什么似的，瞪大眼睛朝着隋穗方向动了动耳朵，接着从地上起身走到隋穗身边。
岁岁很小，跟着小意有些跟不上，小意好像察觉了，停住脚步往回看了眼，伸了爪子推了岁岁一下。
原本是想推着岁岁快些走，但却一脚将岁岁给推翻在地还滚了一圈，岁岁艰难地喵了一下，声音太小了，吸引不了隋穗的注意。
反倒是小意看了眼隋穗，然后又走到岁岁身边，叼着他到了隋穗身边趴下。
隋穗腾空看了眼这两只，心道是真的乖得要命。
手里的这把游戏打完，渠意也刚好从厨房出来，将饭菜一一端出来。
他做了很多，今天是隋穗的生日，也是小年夜，外面的年味已经很重了，各家各户的门上都贴了对联，从门里露出了菜香味混在一起，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叫人一闻便知道该是要过年了。
桌上摆了一瓶酒，和烫过的牛奶，隋穗知道这是用来干嘛的，但他今天不想喝牛奶。
“酒，我们一起喝。”隋穗看着摆盘的渠意说。
“不行。”
果断拒绝。
隋穗没说话，坐在椅子上盯着渠意看，盯着盯着忽然就开始眼眶泛酸，他眨了眨眼，将眼里的酸涩藏了回去，但情绪上来的时候，眼尾的红是骗不了人的。
渠意察觉到热烈的视线，抬眼去看，怔了一瞬后轻笑着问：“怎么？做顿饭就让你感动到想哭了？”
隋穗1天没回怼他的贫嘴，哑着声音开口：“三十那天，我去送你。”
渠意手里的动作顿住，定定地隔着餐桌看他。